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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感鋪天蓋地席卷上來,全身發麻,手腳無力,眼前能想到的、能看到的、能聞到的隻有食物,即使早已腐敗變質,但還是顫抖著手抓住往嘴裡塞,喉嚨傳來的阻塞感本能地讓人想要嘔吐,咽不下去也要強行吞下去,因為這是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生在這個時代,貧窮就是原罪。有錢人不用上岸,窮人上了岸其實還泡在水裡。

尊嚴被踐踏的那天,複仇重要,還是唯一的血親重要呢?

芥川龍之介曾經以為自己做出了選擇,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選擇的資格,隻有……被選擇的命運。

“——黑衣男。”

這麼多年來竟然隻有不斷強化腦海中那個身影,不斷咀嚼這種模棱兩可的稱謂,才能夠讓他記住這般剜心之痛。

唯有仇恨。

誠然,偵探社和織田先生幫了他很多。

但相較於其他世界而言,竟不知是生活在虛無縹緲的牽掛與仇恨裡好,還是兄妹二人相依為命共同陷入泥沼裡要好。

成為正派方向的所謂“主角”,難道就不是被毀掉的孩子麼?

他們從來都隻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一個終生被安排的棋子。

從天空飄落而下的紅圍巾就是一個巨大的玩笑,無論是對誰。

命運從未公平。

兄妹反目、仇恨成空……這個荒唐世界的意義,難道就隻是“正傳故事”的反轉附贈品嗎?

異世界的同位體是會因為[書]的召喚而互相吸引的。

在同位體相互接觸的瞬間,兩個世界的殘片形成了特殊的媒介,幾乎能夠觸摸到彼此的過去與未來。

他很少笑,如今卻止不住地發笑。

糾纏在一起的命線清晰而全麵地為他們奉獻出了一副既定的命途,他的身上密密麻麻提線木偶一般被綁滿了線,對麵那位幸運兒身上卻崩斷了好幾根頑固的線。

還真是……幸運。

瞎貓撞上死耗子,逆天改命的事情,又有誰能夠做到呢?

“其實,一直以來自私的是那個家夥才對吧。”

“他這樣做,倒是隻求得他一個人的心安,完全不管其他人的死活。”

最後,他嗤笑道:

“黑衣男,也隻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罷了。”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按照他的套路來?”對麵的芥川龍之介神色不顯,“雖然回去之後我們都不會記得這裡發生過的事情,但按照你的世界的時間線,主動權還在你的手裡。”

等等,還能這樣?他的思路暫時短路了一瞬。

果然,上過學的就是不一樣,貧民窟隻求溫飽讓他貧瘠的思考能力暫時還沒轉過彎來,然而正是這個彎,在他的心頭刻印下了一份全新的答案。

人隻能是目的而不能是手段。

人性的弱點如此,大多數人的潛意識中,對於自己犯下的錯誤,從來不會將根源歸咎於自身,衍生出經典語錄——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

可人同時是一種經驗生物,經驗的敦促下,他雖然不承認,但至少不會再犯,就像荀彧說曹操,知錯,改錯,但不認錯。

在一群騙子和一群傻子組成的社會體係裡,千萬不要試圖喚醒傻子和指責騙子,否則這兩夥人會合夥兒弄死你。

在橫濱人均學曆胎教的年代,訓化一個人跟訓狗一樣簡單。因為認知低,所以本能排外,仇視他人,戾氣重,到哪裡都一樣。

他們的人生是無常的,但他們決定自己在人生的浮沉中手握船舵。

“在下明白了。”

正如劍風傳奇裡麵的鐵匠高特所言:一把好劍,即便生鏽了,劍芯是絕對不會生鏽的,那是品質優秀的鐵,即使龜裂,隻要放進火裡它就會重新蘇醒。

作為從未和妹妹分離的鐵血妹控,芥川龍之介是實打實因為對方的經曆感同身受甚至到了ptsd的程度,免不了要給“自己”拿點好東西,這樣才有餘力到期去取黑衣男的項上人頭,就算是真跳樓了也得給他拽回來親手殺掉。

“這個,□□給藥,效力翻倍,一份藥解兩份毒。”

隨著一件件存貨被拿出來,芥川龍之介還沒發現另一個“自己”看他的眼神越來越來越奇怪了,直到突如其來的寂靜。

“怎麼了?”

“……沒事。”

所以說,同樣是芥川龍之介,你到底被改變了什麼啊?沒有那幾根命線束縛之後徹底放飛自我了嗎?

……

推開門,今天的酒吧來了一位新客人。

她先是四下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熟悉的裝潢,熟悉的人,就是比起本世界的Lupin來說有些寂寥了。

“最後腦子裡構建的會客室還是這個地方,看來你超愛啊,”開場調侃是基礎禮貌,她也沒多客氣,直接坐下,“你的籌碼我接受了,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事件完成後,你真的會好好地跟他們道彆嗎?”

可笑的問題,可笑的生命,可笑的終焉。

“彆跟我扯你那些詞,我知道你怎麼想的,”在對方開口之前,她再次打斷了那些即將鉤織起來的語言陷阱,“你也看到了,我喜歡聽實話。”

蒼白的臉配合上鮮紅的圍巾,在此時此刻隻剩一個人時,有種說不出來的脆弱感。他動了動唇,還是說道:

“……如果道彆會讓對方不好過,那還是不道彆的好。”

“行,為了‘防止道德綁架’,這個理由也湊合,說不說看你。”

他終於是笑了:

“我還以為你會罵的更直白一點,畢竟我和他……”

“怎麼會,”對方用了極度誇張的語氣,“我又不是你,我共情和代入能力沒那麼強,你倆雖說半斤八兩,但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有能力遷怒彆人的人,很可怕。

完全不會遷怒的人,一樣很可怕。

離開之前,她擺了擺手:

“那麼,後會有期,祝你死得其所。See you the hell~”

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還是把一封已經寫好了的道彆信放在了吧台上,然後孤身離去。

信息差是商業的本質。

所以本質上和越鳴掌握了同等甚至更多信息量的首領宰才能在這場本就不公平的比賽裡上桌加碼。

……

混亂不是深淵,混亂是階梯。

而良心這個東西伴隨著好像總要失去一些什麼才能擁有一樣。

人是要去追求看似虛無縹緲的真愛,還是珍惜眼前觸手可及的幸福呢?

有時候,時間真的可以磨滅很多東西,但是深入骨髓的感覺隻需要一個契機就會被勾起。

“裡香!”

長大後的裡香,會是什麼樣子呢?

是長發,還是短發?還喜歡裙子和可愛的蝴蝶結嗎?穿學生製服的裡香,會是什麼樣呢?放學會一起回家嗎?

……這些事,乙骨憂太都曾經看著咒靈那可怖的麵容想象過,裡香就在這裡,她還會吃醋,還會誤會,會因為他的喜歡和討厭而牽動心緒。

但她的時間被永遠停留在了那裡。

因為我已經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你長大之後的模樣,所以在這之後才能一眼認出你。

愛是兩個靈魂的羈絆而結下的深厚感情而引發的。連死的概念都還不知道的時候,最初的心動就被一場車禍給徹底摧毀。他的父母隻告訴他裡香去了一個叫天堂的地方,那裡很遠很遠,他可能要等很久才能見到裡香。

而他總是會夢到自己出現在童年住的房子裡,絨布麵的小沙發,裡香經常和他在這裡玩耍。家裡隻有他一個人,他一直坐在那裡等著裡香來找他。

但他心裡其實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這裡永遠隻有他一個人。

血液、屍體,他都記得的,包括那一枚在大人眼裡玩笑一樣的戒指,這麼些年,即使他的手已經長大到戴不下的地步,他也還是會請師傅把這枚戒指改大改大再改大,大到足以和裡香結婚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