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明滅的燈光下,那雙被淚水浸染的嫣紅的眼睛不是因為盛新雪,而是因為奪了他第一名的鶴禪渡。
關醒鬆開緊咬的牙關,沒辦法,是鶴禪渡害他被母親懲罰的,他得給鶴禪渡點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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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一中不僅是市重點,也是省重點,這裡的大部分孩子都是從各個地方搜刮來的尖子生,學校對他們寄予厚望,而表現形式呢,就是設施齊全的各類課外教室,好讓上級領導檢查時,看見他們對學生的拳拳愛意。
但是從來沒時間用,還要學生們每周都去打掃。
這周輪到他們班打掃圍棋室了,教室留給女生們打掃,關醒挑了一部分男生,去打掃圍棋室,其中就有鶴禪渡。
圍棋室在學思樓上,離教學樓遠不說,因為是新建的,連水都還沒通上,燈管也總是一閃一滅的,沒人願意來這裡,因此以往打掃的時候,關醒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囫圇一下就過去了。
但今天,為了下下周的領導檢查,他覺得很有必要徹底打掃一下。
“鶴同學,你就來拖地吧,這個活輕鬆。”關醒走到鶴禪渡麵前,把一把乾的炸毛的拖把遞給他。
麵前的人比他高了一頭不止,關醒笑眯眯的看著他,攥著拖把的手緊了緊。
鶴禪渡沒說話,他盯著關醒手裡的拖把,關醒以為他不願意,繼續甜言蜜語:“圍棋室很小的,你拖完就可以早點回家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站在比教室大近兩倍的地麵上,一個絆子也沒打。
鶴禪渡終於側頭看了他,眼裡沒什麼情緒,就是冷矜又漠然,關醒有點頂不住這樣的眼神,他隻能咬牙稍稍垂眼,望著麵前人光潔、白皙到冷感的脖頸,克製住自己想打哆嗦的衝動。
好在須臾後,手裡一空,鶴禪渡拿了拖把,轉身走了。
關醒這才抬起頭,望著那個頎長的背影,惡哼哼的在心裡道:“拽什麼拽?!”
鶴禪渡是最後一個打掃完的,因為要不停的去教學樓刷拖把,關醒是倒數第二個走的,因為他要看鶴禪渡的好戲。
走之前,他把圍棋室的鑰匙交給鶴禪渡,用感激的語氣道:“哎呀真是辛苦你了,鶴同學,我家裡還有事,就先走了”,然後頭也不回,大搖大擺的走了。
估計是太開心了,都快走到家門口了,才想起來校服落在了圍棋室,家裡臟了的也還沒來得及洗,沒辦法,又得趕緊折回去往學校跑,一邊跑一邊祈禱鶴禪渡還沒有走。
要不然他還要去找他拿鑰匙,真是一點兒也不想看見他。
好在等他趕到圍棋室的時候,門還沒有鎖,關醒拿了衣服,又疑惑鶴禪渡去了哪裡,他站在樓道裡,四下尋找,發現後麵一個教室的燈亮著,悄悄走進一看,是美術室。
是其他班級在打掃美術室嗎?關醒走到門前,輕輕的推開了一條縫隙。
......
人的視線總是會被最鮮豔的色彩最先吸引,關醒也這樣,所以當那抹鮮紅直直撞進他眼裡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血在噴湧。
不僅僅是如此,因為電力不暢而明滅的燈光下,還有極其矛盾反差的色彩對比,那鮮紅流淌下遮掩的是一具白皙、高大、線條流暢緊致的身體。
關醒的心跳的極快,捏著門把手的手指都開始泛白,他無意識的舔了舔乾涸的唇,似有預感般的抬起頭。
於是便和鏡子裡的那張臉對上了。
眉鋒彎而利,唇薄而紅,鼻直而挺,是雌雄莫辨、叛離正道的美,那雙眼睛關醒是尤為熟悉的,因為半個小時前,它還盯著自己,滿是不動神色、不吝遮掩的冷漠,但如今卻含似著抹看不透的情意,與這一室的光曖昧不清。
他呆滯的眨了眨眼睛,看清楚了,還有一縷頭發貼在那白皙的臉頰邊,帶著彎曲的弧度,其他的則水瀑一般落在背上,是一頭極其迤邐的發。
他像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關醒看的回不過神。
男孩專注力極高,他坐在椅子上,拿著畫板,對著鏡中的自己,細致的畫著,就像白天在教室裡畫畫一樣的不受乾擾。他太認真了,神情實在稀鬆平常,平常到等關醒反應過來以後,還以為是自己眼睛瞎了。
他用指甲死死扣著手指,眼睛死死盯著教室裡的男孩,即使確定不是幻覺,還是想要問一句。
這個穿著紅裙,戴著假發,坐在裡麵,對著鏡子畫自己的男生,是鶴禪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