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康彆
“以琳。”清伊結束了專訪,從攝影前台走下來。
“是的,清伊,會議的通知已經傳達到各個部門了。接下來,約了董事會的幾位一起吃午飯。”
“恩。”清伊應聲答,以琳埋頭繼續在隨手的筆記上寫下密集的時間安排,似乎是怕遺漏了哪一項重要事務,眉頭也總蹙著。清伊笑說,“以琳,不用緊張。”
她急地抬起頭,盯上清伊的笑眸,忙掩飾,“才沒有。隻是第一天工作,想用心做好。”
清伊仔細了看以琳瞥過去的臉,她的眉目神情,頗有幾分地方像極了蘇黎。
那時,還真是很吃驚。打開自家門的時候,發現蘇黎一聲不響地靠在門外。明明來了,卻沒有摁響門鈴。見門開了,蘇黎也不客套,直接就著僵住的門縫鑽進來,一把埋進沙發。而後才堆出笑臉,“一杯清水,照舊。”
“難得。”清伊說的一點不假,即使這個名字每一日都會伴隨著有關蘇氏的新聞頻繁地進出清伊的眼,真正端詳眼前這個蘇黎的機會卻已經很久不曾有。
似乎是瘦了一些,衣服也講究了不少。清伊心裡一瞬間看出了最直觀的變化,又不禁暗笑,“怎麼說也是蘇氏繼承人了嘛。”
“貴客登門,有什麼指教?”清伊將備好的清水推過去。
“從我離開水色,算起來,三年沒到過這了吧。瞧瞧,這地方,怎麼就身下這張沙發像是換了新的。”蘇黎眼神四處打量,始終是一眼不曾變更的陳舊。
清伊含笑默不作聲地帶過蘇黎的數落。
“我是來替自家妹子說人情的。”蘇黎坦白交代,倒是一點不難為情。走後門卻空手而進的例子,算得是件稀罕事
“實話說,設計部錄用的新人裡見到她的名字時,我的確吃驚不小。這麼寶貝的妹妹,你舍得讓她來這裡吃苦?”
“那丫頭偏偏是看上了缺心眼的西奏,我是有點擔心。”以琳能投了這份簡曆,早已是忤逆了自家父親的意思。以琳掛著眼淚耍脾氣的委屈神情,自己也不得不服了軟,替她求了這個人情。“清伊,私人助理的位置,不知能否留給以琳呢。”
“我會跟西奏商量。”清伊也不猶豫,徑直應了下來。“當是送你的臨彆禮吧。”
“嗬,還當你不知道這件事呢,果然名氣太大,想低調也不成。”蘇黎顯然已明白他的行程從來都無法是秘密。“就是有些事情,完了,就會回來。”蘇黎的話意,沒有即將遠隔兩地的一點點傷感,好似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
他離開前的一句話,清伊記得很深。
“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呢。清伊與我之間,時間每每隻是彈指即過,飛灰不留,常理所說的那些久而未見之後的生疏竟一點也不曾有。”蘇黎笑了,喝下半杯水,清伊亦是能對這樣的話有所會意,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是不是真的是貌有所似,情也可轉移。對以琳的第一麵不覺得陌生,對以琳現在的一份偏寵與相信,或許都是源於蘇黎。清伊察覺至此,麵上不禁也是一陣輕笑滑過。
以琳卻當是自己哪裡做了錯事,狐疑地看著清伊。
意識到自己招起了以琳的警惕,清伊不再隻將視線留於她的眉目之間,四處尋了下,“西奏在哪,中午的飯局要一同去的。”
以琳仍是記得西奏走時的囑咐,不曾將沿琛的事說出口。“我去聯係總經理。”她急急地走開,躲進僻靜的角落,甩開冗雜的種種乾擾,拿起手機想要摁下之前,喃喃道了句:也不知道西奏跟那個人聊得怎樣了。
“倒像是莫清伊,我還在想她能乖順到幾時。”西奏半笑著灌下的熱咖險些燙著了喉嚨,一樓會客廳內側,他獨自倚著牆。
明明聽這個故事之前,是沒有打算過要為殷沿琛牽線的。一聽完,心裡一陣嘩然,竟然也就順著開始許下的那個承諾,假戲真做地將清伊的新住址指給了他。還那般偽善地要祝上一句:希望你如願以償。
殷沿琛沉著麵色道的那聲謝謝,西奏禮貌地答了句套詞:不客氣,各取所需。他心中的這一份算計,卻不是沿琛所能察覺的。
西奏默不作聲,對於此事的結局,絲毫沒有好奇之心。
正因為賭上了不會輸的籌碼,才能安然地放縱自己說了不該說的事。更不會在此就遏止沿琛欲求解釋的心思。
“我雖不如蘇黎那樣對你看得透徹,卻也是知道的,你與殷沿琛是再無可能。所以說,殷沿琛這個人,到最後還是又一次的徒勞無功。”麵前的沿琛是個愚蠢的癡情人,西奏這樣下了結論。
自己一瞬之間對沿琛的同情之心,片刻之後也不再如初。其實,又能同情他什麼呢。
多少會曾一直有著清伊男友的頭銜,此前對她理所應當的噓寒問暖,此前順其自然所見的音容笑貌,都是真真切切被稱之為記憶的一份念想。
相比之下,西奏自己所見的才每每都隻是令人憎惡的從容,既比不得沿琛心裡那個影子的虛假,又比不得蘇黎眼中的那份真容。
“換做被棄的是我……”心裡難免要有這個似是警告一般的假設,西奏仔細想著。
“怕也會重蹈覆轍的吧。如此不明不白的被棄之不顧,怎能甘心。”
清伊的那句話頓時自耳畔響起,“你了解我幾分呢。”此刻仿佛是變成了對他的質問。
也是自問自答地歎了一句:是呢,我多想知道你的底線。
西奏不置可否地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轉身關了門,出了會客廳。
殷沿琛回到家,推開門的刹那便看見父親坐在沙發上。頷首示意沿琛到麵前坐下。
他說:“沿琛,還記得當初你與我的約定麼?你說,沒有我能看得過去的成就,就聽從父母安排接手南華。”
沿琛點點頭。
“這幾年,你也的確是做得很好。”沿琛不禁一陣滿足,三年經營想創立不下於南華的產業,本就是不可能的事。要得到父親的肯定,原先是一件希望渺茫的事。也因此,這個約定立下的最初,沿琛心裡亦是雪亮,終究還是要遵從父親的意思。
隻是不曾料想的事是,三年間的辛苦,三年來的曆練,三年之後的最終,原以為是了解了那個人的所有,卻還是自欺欺人的一場空華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