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胳膊脫臼了,我不趕緊點,你下輩子就得截肢了。”
“嗚嗚嗚嗚~~~”
過千帆聽著一個少年十二三歲稚嫩的聲音,雖然是委屈的哭聲,但日常對話透漏著一種幸福,是他不可多得的溫暖,這種日子,他十二三歲的時候也有過,隻是再也回不去了。
“大師兄我不要給你幫忙了,嗚嗚嗚嗚,我要去擦點藥。”
“哈哈哈,是師兄不對,呐,給你吃顆糖。”這是他從水津城買的。
荊芥拿著糖心滿意足的走了,白昀回頭看到了過千帆勾著的嘴角說道:“讓你見笑了。”
“沒事,你師弟他很可愛。”
“他要是聽見誇他,又該樂得合不攏嘴了。”他挽起袖子,拿起毒液和引血針說道:“千帆忍一下,可能會疼一些。”
“你還不如不告訴我。”過千帆笑道,想到剛才荊芥嚇得那一跳。
“不給你開玩笑了,忍一下。”
“好。”
他把剩下的毒液滴進了過千帆的眼睛裡,眼睛隻覺得火辣辣的,然後流出了黑血,好在流了一小會兒便沒了,隻剩下了清透的眼淚,血絲也沒有了,眼睛清爽了許多,沒了前幾天黑壓壓的感覺,隻是還是看不見,但能看見一絲光亮了。
溫泉水因為混雜了黑血有些變色,但影響還不大,他又將幾根銀針紮到胸口上,控製住了心脈,好讓他不受性命之憂。
“張嘴。”
過千帆張口吃下了解藥,藥除了有些苦也沒什麼不同,就在他以為這就是全部了的時候,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直命的刺向他。疼,不是一般的疼,就好像幾根箭。同時紮到心臟上,人還死不了,就一直疼著。疼的撕心裂肺,他都感受不到溫泉水的炙熱,隻覺得體溫一直在降低,感覺身子涼了半截。同時有些暈,好像就要這樣死過去一樣,他迷糊間隻聽見白昀喊了一聲:“楚客寒!!!”聲音及其急迫。
楚客寒聽見呼喚急速推門而入,看到白昀用銀針紮著過千帆,護著前方心脈,而後者有些吃不消,已經是半暈的狀態,滿桶赤黑赤黑的水,散發著濃密的血腥味。
“需要我做什麼?”
“給他渡些內力,護住他的經脈,直到毒血排乾淨。”
“需要多久?”楚客寒擼起袖子給過千帆渡著內力問道:“我看他快堅持不住了。”
“那得看毒血有多少。”
“會失血過多傷到姓名嗎?”
“不會,我護住他心脈了,隻會流毒血,正常的不會流出來。”白昀解釋道:“其實你們不來找百草穀救治他,他也不會有性命之憂,他應該攝入不多,所以才隻有眼睛看不到了,這點毒量傷不了性命,隻是下半輩子看不見了而已。”
白昀看到黑血流儘,開始滴落鮮紅的血液時,知道可以了,說道:“扶住他。”
楚客寒收回手,讓過千帆靠在他胳膊上,白昀拔出引血針,點了幾處穴道,同時拔出銀針。楚客寒將過千帆從赤黑的溫泉水中抱了出來,將他用毯子裹了起來,然後和白昀將赤黑血腥的溫泉水倒掉。
正好這時候寧易帶著溫泉水回來了,都是那頭牛太倔,要不然他早回來了,他招呼人幫忙搬一下。楚客寒脫掉滿是黑血的外袍出來,和寧易,還有李星河將新的溫泉水搬了進來,將過千帆重新放到了浴桶中,洗掉了身上和頭上血漬,這才將人安睡到客房中。
“讓他多休息,我們彆打擾他了。”蘇暉給過千帆把了下脈,脈動平穩,隻是有些微弱,但問題不大,餘毒也清乾淨了,白昀這小子可以出師了。
折騰完的時候已經入夜了,蘇星溪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從他有記憶開始,百草穀還沒這麼熱鬨過。
夜風微涼,他們坐在紫藤架下的長桌上吃晚飯,除了過千帆,七個人很是愜意。
“這都十一月了,沒想到穀內還這麼暖和。”楚客寒說道,喝了口水,微苦,是蘇星溪在水裡泡了些蒲公英。
“百草穀內常年這個溫度。”白昀說。
“那你們沒見過雪嗎?”寧易問道。
“什麼是雪?”蘇星溪和荊芥異口同聲的問道,他兩個沒出過百草穀,自然不知道雪是什麼東西。
“就是夏天下的雨,冬天太冷,雨結成冰落下來。”李星河解釋道,他表述的不太準確,但又不知道怎麼說,才能讓他兩個明白,接著又說道:“等有機會,帶你們去看看,下雪的時候,整個街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可好看了。”
“那爹爹和大師兄見過嗎?”蘇星溪看向蘇暉問道。
“見過。”蘇暉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說道。
“當然見過啊,我經常去城裡啊。”白昀說道。
“我不管,下次我也要去。”蘇星溪撅了下嘴,撒嬌著說道。
“我也要去。”荊芥複議道。
“……”蘇暉有些猶豫,星河就出去丟過一次,雖說人已經回來了,但萬一星溪出去也丟了怎麼辦,說道:“等你兩個再大些。”
“這個你自己決定。”
他們在閒聊的時候,蘇星河小聲的問了楚客寒關於改姓的事,楚客寒讓他自己決定。
“你已經十七了,身契也早就給你了,是走是留,你自己決定。”
“可是我舍不得你,公子。”他猶豫了一下,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子背上,看著頭頂的紫藤花說道:“我也舍不得爹,還有妹妹。”
“那我呢?”白昀將胳膊架到李星河的肩膀上問道。
“就是就是,還有我呢,二師兄。”荊芥說道。
“也舍不得你倆。”李星河笑道。
蘇暉看著為難的兒子,歎了口氣,讓荊芥拿些蛇莓果粉來說道:“看你這麼為難,爹也不強迫你,這輩子能再看見你,爹就知足了。”他把蛇莓果粉給李星河說道:“但你的姓必須改,這是最大的讓步。”他看了眼楚客寒繼續說道:“等那位過少俠醒了你們就走吧,記得有空常回來看看。”
他也不是趕他們走,隻是眼不見心不煩,兒子好不容易回來,再讓他待下去,就更舍不得他走了。
“你也去。”他指著嘴裡叼著狗尾巴草的白昀說道,白昀也用手指了下自己,表示疑惑。
“去保護你師弟,敢讓他受一點傷,你就彆回來了。”
“等會兒。”白昀指著楚客寒,向蘇星河問道:“你是他的侍衛?我得保護你,意思是我得保護你倆人?”
“……”蘇星河沒想那麼多,但大概是這麼個意思,微微點了點頭。
白昀看向蘇暉,耷拉個眉頭說道:“我能不去嗎?”
“能啊,那你滾出百草穀吧。”
“……我去。”
白昀後來沒想到的是,他不僅要保護蘇星河,還要順帶保護楚客寒和過千帆。蘇星河有危險他得上,楚客寒有危險得上,過千帆有危險他還得上。因為過千帆有危險,楚客寒因欠他人情就會上;那就意味著楚客寒有危險,那楚客寒有危險,蘇星河就得上;蘇星河保護他,那就意味著蘇星河有危險,他就得上。
他本來想的是跟著錦衣玉食的小師弟,出來吃香喝辣的,沒想到成了三個人的保姆,但目前為止,他還是很高興的。
“我也未必需要你保護呀師兄。”蘇星河天真地對著白昀說道,白昀看了一眼嚴肅的師傅,諂媚的說道:“那怎麼行,要是有危險我得保護你呀。”
楚客寒看著他們嬉笑,摸了摸跳到他腿上的細狗,細狗一般對生人警惕得很,這隻卻跟他頗有緣分。
“它叫什麼?”
“阿細。”荊芥指著楚客寒腿上的那隻說道,又指著在追雞的細狗說道:“阿狗。”
“……這名誰取得?”楚客寒汗顏道。
“我取得,怎麼樣?好聽好記。”白昀得意地說道。
“……挺好。”
他們坐在紫藤架下的長廊上,任風月婆娑,接著便映著遠處的月光竟下起了蒙蒙細雨,聽著雨絲打在紫藤花落在地上的聲音,極其助眠。
隻是百草穀木屋房間不多,有不能現蓋出幾間來,更何況他們就要走了,所以白昀帶著蘇星河去了他倆小時候住的房間,楚客寒和寧易打了地鋪守著過千帆,隻是第二天過千帆也沒醒,這一連就睡了三天,這期間也沒醒過,不過臉色好了許多,呼吸也平穩了。
他們隻得溶化甘草丸給過千帆灌進去,還用濕帕子擦了擦他三天未進水而乾裂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