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回頭看到千寒的人皮麵具早就掉光了,露出了他本來清冷俊逸的臉,下巴胡茬顯得人有些淩亂的美感,奔波了幾天看起來還有種破碎的脆弱感,餓了幾天看起來都瘦了,搖搖欲墜的身子仿佛隨時都要倒下,千寒也不負他所望,聽了李昭說完他一泄勁便暈了過去,李昭的笑容還沒褪去,臉上就掛上了驚恐表情,放下酒壺起身接住了倒下的千寒。他看著千寒潮紅的臉,摸了摸滾燙的額頭喊道:“來人,準備馬車。”
馬車上李昭給千寒脫掉已經沾血的衣服,看了下千寒的身體狀況,傷口已經感染了,有些化膿發炎潰瘍,人也開始發熱,渾身滾燙。李昭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給他披了件裡衣,馬車窄小,人靠在他身上不住的發抖,嘴裡嘟囔著冷,李昭給他蓋上貂袍抱著他。千寒也不客氣,感受到了身邊唯一的熱源趕緊死死抱住,身子也一直往李昭身上靠,李昭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人還一直蹭他,兩個人抱在一起讓他燥熱難當。
李昭尷尬地看了一眼千寒臉通紅,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傷口潰瘍發熱,還以為是情動了。
想到這,李昭自己的臉也紅了起來,甩甩頭驅散心中淫靡的想法,罵了自己一聲下賤。
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他抱著千寒也這麼睡著了。太皇宮的事情結束後,他就拿著兵符和太皇宮的手諭往雲蒙山趕,等他趕到的時候趙都尉的軍隊剛撲滅了大火要往雲蒙山的北麓追,趙都尉看到是靖王府的禁軍,以為是來支援的,欣喜若狂道:“靖王前來相助不勝感激。”
李昭倒也沒客氣,在主軍帳裡在主位坐下,陳都尉站在他旁邊,拿出了兵符,趙都尉立馬跪下,李昭身邊的太監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受茲明命,敕曰:自今日起太上皇退位,一切太皇宮禁軍由皇城司陳都尉接管,皇城護軍暫由兵部呂侍郎接管,趙大人,接旨吧。”
“臣接旨。”趙都尉跪著接完旨,猶豫了一下沒站起來接著問道:“那臣去哪?”
太監看了眼李昭,李昭挑了下下巴示意讓他說,太監回過頭來說道:“皇帝陛下念趙都尉勞苦功高,賜你白銀千兩,並著皇城司親自將您送回家鄉頤養天年。”
“那太上皇……”
“這趙都尉就不用擔心了。”李昭開口說道:“父皇突發疾病,無力再理朝政,已經放權給皇兄了。”
“……”趙都尉沒敢再說話,聽出了李昭的話裡有話,再問純屬於找死了,太皇宮禁軍由皇城司接管,又放權給皇上,就等於太上皇被囚禁在太皇宮了。
他退出了帳篷,隻身一人回到皇城才知道變天了,想進大內找弟弟也被攬在了外麵,去戶部許侍郎那領了銀子,許侍郎才告訴他弟弟已經死了。他歎了口氣,他父母早亡,和弟弟相依為命長大,弟弟確實被他寵壞,囂張跋扈,在京城裡沒少乾壞事,如今知道氣數已儘,弟弟被殺也不敢發作。皇城司的人送他出了城,當年趙家在京城何等風光,如今隻剩他一根獨苗了,他要是意氣用事,趙家就斷根了。
李昭送走趙都尉便想去找千寒,奈何到處都是燒毀的痕跡,根本無從追蹤,隻有一處山頭還有棵沒倒的樹,隻是樹身和樹枝都被燒黑了,搖搖欲墜。
他走到了那棵樹旁邊發現地上居然還有些濕,讓人扒開泥土本以為會看見千寒,卻隻看到了韓都尉,韓都尉傷勢很重,又一直待在泥土裡,傷口糜爛,身體發燙,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他派人將韓都尉送回京城,幾個人用了塊木板,將人放到了上麵,抬起來的時候,李昭聽見韓都尉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李昭趴在他嘴邊皺起眉頭仔細聽了聽,韓都尉說的斷斷續續,但大概意思是:“千將軍千萬彆回來救他。”
“他去哪了?”李昭問了一句側耳去聽,但沒聽到想要的回答,他站起身子讓人趕緊送回京城。送走韓都尉,李昭讓陳都尉將和兵部呂侍郎將軍隊都帶回去,隻留了幾個人在這等千寒,他不敢亂跑到處亂找,生怕錯過。
等千寒再醒來的時候,看到了頭頂的帷幔,還沒反應過來,寧易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千寒,你醒了!怎麼樣?感覺則麼樣?都怪我啊,我不應該不想幫皇帝老讓你一個人去。”
寧易的聲音招來了偏房的禦醫,禦醫給他把了下脈,捋了捋胡子笑道:“沒事了,之有些風寒,就是氣血不足,多補補。”
“你們太醫院不是有人參丸嗎?給千寒喂了不就行了。”
“不行,千將軍現在身子太虛,容易虛不受補,反而害了他。”
“那怎麼辦?”
“依老夫看最好是食補,畢竟是藥三分毒。”他回偏房開了個方子,給他旁邊的侍童說道:“當然治風寒的藥還是要吃的,按這個藥方去太醫院拿三天的藥煎服就可以了。”
“謝謝禦醫。”
禦醫旁的太監看到千寒醒了,捏著嗓子喊道:“喲,千將軍醒了,這可是我們太醫院最好的禦醫,靖王這麼體恤您,親自派他來給您看病,還不快下床謝恩。”
千寒還沒回過神來,寧易在旁不客氣地說道:“你沒看我們這重傷下不了床嗎?”
“那也是靖王的恩惠。”
“那等他親自來謝謝他,關你什麼事?”
“你……!”太監氣急了話都說不出來,他是太醫院的掌事太監,誰給他說話不是畢恭畢敬的,還從沒人敢這麼給他說話。
“你什麼你,你個死太監!”
“你……”太監氣得直接摔門而出,他們到也懶得理他,禦醫也是從頭到尾沒幫他說過一句話,這個太監什麼都不懂罷了,仗著總管太監是他乾爹,天天在太醫院作威作福,早就看不慣他了。這回也是,靖王讓他來給千將軍看病,他想跟著來賣個人情,沒想到寧公子壓根不吃這一套。
千寒聽完兩個人的對話才回過神來,這應該是回了靖王府了,他使勁坐了起來,寧易看到連忙過來攙扶他,千寒聲音沙啞地說道:“韓都尉呢?”
“老夫已經給他包紮好了,此刻跟著靖王進皇宮了。”禦醫捋著胡子回答道,
千寒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韓都尉沒事就好。
千寒吃了些飯菜又吃了藥便又睡了過去,直到黃昏才幽幽轉醒,屋裡點起了蠟燭,不知道寧易去乾什麼了,他掀開被子穿上鞋從床上下來,走到窗戶邊打開,才想起這是他剛到靖王府時待得房間,淺笑了一下,其實隻過了一個月而已,卻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他回頭看了一眼,李昭疾步過來揭開身上的貂袍給他披上了,責怪道:“天冷小心風寒加重。”千寒看著他熟練的動作,說起來他一開始也是不太適應,後來眼睛看不到生活不方便都是李昭和寧易輪流看顧他。
“多謝靖王。”
李昭的手一頓,想著千寒還在病著,等他好了再說,便沒追問,隻是關心道:“感覺好點了嗎?”
“多謝靖王關心,好多了。”
李昭扶著他向床邊,千寒倒也沒阻止,開口問道:“韓都尉叫什麼?”
“名字?”
千寒點點頭,李昭回道:“韓啟。”
“韓啟,胤陽韓氏?”
“對。”李昭回道:“不愧是千寒,一說就知道。”
胤陽韓氏之前是個大家族,出了很多有名的官,下至翰林院編修上至丞相都有過,隻是後來連年戰亂,再加上前朝被奸佞陷害斷了仕途之路,家族就沒落了,沒想到當了靖王府的禁軍統領。
差不多同樣被斷仕途之路,相同的經曆倒是有些讓人惺惺相惜之感,再見到他定要好好感謝。
“想什麼呢?”
“沒什麼,靖王如果沒什麼事,草民要休息了。”千寒背對著李昭側躺著,隨即想到這是靖王府,李昭才是主人,他卻反客為主給主人下了逐客令。
“明天皇兄讓我帶你進宮”
“嗯。”
“……”李昭自覺無趣便出了聽竹苑。
千寒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想著應該是要繼續後麵的事了,這回可以給千家平反也算是沒辜負他這段時間的苦累。
他正發呆,有些昏昏欲睡,寧易帶著煎好的藥推門進來,看到千寒醒了說道:“起來喝了藥再睡,我熬了兩個時辰了。”
千寒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看著忙活的寧易,突然發現他長高了許多,跟半年前比大概高了三寸左右,都快跟他差不多高了。也許是跟著身高一起長得,臉也長開了,也許是最近奔波勞累原本還有些嬰兒肥的臉現在棱角分明了許多,之前還會把他認成一個小孩子,現在完全不會了。
他邊接過寧易端來的藥邊腹誹道:半年長三寸,也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