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回到京城後,千寒也不是第一次進宮了,但這次能以自己的臉光明正大進來,有種世事無常的感覺。
到了勤政殿後的寢殿門口,李昭跟總管太監打了招呼,太監進去稟報了一聲,出來就讓他們進去了。
這個寢殿不大,也隻是個臨時休息的地方,因為皇帝平時在養清殿休息。平時他們也都是在勤政殿和藏書閣見麵,這個寢殿他也隻是在小時候來過,後來長大皇兄即位後他就沒再來過了,李昭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次見麵要在這。他們進去後看見李晏坐在榻上,桌子上放著一個匣子,他手裡拿著幾張宣紙在看什麼。
“皇兄。”李昭抱拳道。
“皇上萬歲。”千寒跪下請安道,他本是不想跪的,他本來覺得自己已經看開這些事,但真處在這個位置,卻又為了千家又做小伏低,在這世俗之見,他也隻是個俗人罷了。
李晏也沒抬頭,注意力全在宣紙上,說道:“起來吧,不用這麼拘禮,坐。”看到李豐燁待在千寒旁邊,驚訝道:“燁兒,過來。”
“父皇。”李豐燁顯得有些局促,顯然沒怎麼跟李晏相處過。
“看來你挺喜歡千將軍?”李豐燁的母親因為外戚乾政,已經處死,沒了阻礙他本可以跟兒子好好相處,但卻不知道該怎麼相處了。
“千將軍?”
“就是你皇叔的那個朋友啊,要叫千叔叔。”
“……”千寒一臉無奈,才二十有三,就當了人家叔叔,而且還是太子的叔叔,跪下說道:“草民實在擔當不起。”
“不用這麼拘禮,起來吧。”
李昭坐在了榻上,太監搬來了一個椅子讓千寒坐下,李晏便讓下人都出去了。
“肅清和,把太子帶出去,我跟靖王和千將軍有話要說。”
“是。”太監將李豐燁帶了出去,小男孩顯得有些失落。
李晏將手裡的宣紙給李昭笑道:“你看這是什麼?”
李照看著宣紙上曲遛拐彎的字笑道:“這是臣弟小時候寫的字啊。”
千寒能看得出李晏的表情稍微有點微妙的變化,但壓住了不好的情緒笑道:“是啊,你小時候寫得字被父皇一直藏在這寢殿的秘盒中。”
任人再傻也聽出了這話裡的不對,好大的怨氣,千寒腹誹道。聽李晏這意思,太上皇從年輕就偏愛李昭,所以李晏對此有不少怨言。
李昭也是聽懂了李晏的話,嘴裡勸著:“皇兄,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幾副字而已,父皇也隻是憐愛臣弟,從小字不好罷了。父皇將皇位傳給皇兄,就足以可見皇兄在父皇心中的重量。”
聽到這話,李晏不笑反而表情更陰冷了一些,將匣子裡的一個小盒子拿了出來扔到李昭手裡,說道:“自己看。”
李昭打開盒子,拿出一帛絹看了一眼,咣當就跪在了地上,千寒還是第一次見李昭這麼驚恐的表情,仔細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帛絹寫著:傳位於二皇子李昭。
千寒也跪在了地上,不敢說話。
“皇弟可還有什麼辯解的?”
“臣弟無可辯解,但皇位已是皇兄的,臣弟絕沒謀逆之心,望皇兄明察。”
“那這份帛絹?”
李昭也很上道,拿起帛絹扔到了炭火裡邊,千寒跪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直至灰飛煙滅,李晏才露出了笑容。千寒背後一涼,從相處模式中,他能看出這兄弟兩個其實關係挺好,隻是涉及實際利益還是會六親不認。高興時叫客寒,不高興時叫皇弟,真不知道李昭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千將軍見笑了。”李晏笑著看向發呆的千寒。
“沒有沒有,草民什麼都沒看見。”千寒頭磕在地上說道,他的意思也很明白,這件事情此時隻有他們三個知道,如若有一天有第四個人知道,那就是千寒的問題。
“千將軍何必這麼稱呼自己。”李晏站起來拉著他兩個人的小臂,扶起兩個人說道:“你們二人隨我去見太上皇。”
幾個人走在去往太皇宮的路上,李晏開口問道:“千將軍離開京城多久了?”
“回皇上,兩年半。”
“是不是疑惑朕帶你們來見太上皇?”
“是。”千寒斬釘截鐵地回道。
李晏笑了兩聲說道:“自然是為了給千家平反。”
“那為什麼一定要見父皇?”李昭聳了下肩膀說道。
“因為有些話需要他親自告你們。”
千寒和李昭跟在李晏後邊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李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還是第一次去太皇宮,其實他也沒見過太上皇,對他的所有印象都來自於父親和兄長,從他們的話中,他感覺就是個九五至尊,唯我獨尊又心胸狹隘,嫉賢妒能的人。
但當太皇宮的門打開,隻有幾個太監模樣的人在打掃院子,屍體已經收拾乾淨了,隻是地上還有些暗紅色的斑駁血跡,李晏讓門口的護衛打開正殿的門,千寒跟著李晏越過門檻踏了進去,回頭看了一眼在門口躊躇的李昭。
一個佝僂的身影瞬間撲了上來,奈何被前方的護衛攔住了,李晏笑了笑諷刺道:“父皇這麼想兒子啊。”
“你個逆子,早知道當年你生下來就該把你掐死。”太上皇被人攔著顯得很急促,臉部表情扭曲,仿佛看著自己親兒子是什麼仇人一樣。
“隻可惜當年你沒有。”
“你來乾嗎?來看本皇落魄的樣子嗎?”
“當然是給父皇請安啊。”李晏躲開腳底下碎瓷片,往裡走了幾步,摸了摸破敗的珠簾,笑道:“父皇年老體弱,以後在這好好養老,兒子們就不常來看父皇了。”
“兒子們,昭兒,你也來了,救救父皇,父皇把皇位傳給你。”
李昭聽聞從門口慢悠悠地進來,跪在地上說道:“父皇,兒子無心皇位。”
太上皇還想說什麼,被李晏打斷說道:“今天來找父皇不是說這些的。”他坐在了一個椅子上,用下巴指了下千寒問道:“父皇可還認識他?”
太上皇看著千寒,覺得有些眼熟,皺了下眉頭說道:“不知道。”
“父皇記性可真差,故人的兒子都認不出來。”
“故人?”他又仔細看了眼千寒,突然瞪大了眼睛,掙開護衛,往後退了幾步摔倒了地上說道:“千,千昌俊的二兒子。”
千寒不明白太上皇怎麼這麼激動,雖說確實有仇,但說白了就是害了個忠臣而已,就算心裡再怎麼愧疚,也不應該是這副見了鬼的表情。
李晏也看出了千寒疑惑的表情,心下了然,說道:“千將軍是不是不明白太上皇為什麼這個反應?”
千寒點點頭,心裡腹誹道,還疑惑為什麼李晏對親生父親是這個態度,他從小家庭美滿,父兄和睦實在是不理解。
“是不是還很好奇我為什麼對親生父親這麼冷漠?”
千寒沒敢點頭,私論皇家關係可是要被問罪的。
李晏笑了笑說道:“沒什麼可隱瞞的。”他在屋內三個人的臉上來回轉了轉,指著太上皇給護衛說道:“把他綁柱子上,你們出去。”
兩個護衛將太上皇綁在柱子上便出去了,李晏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太上皇吼道:“李晏你個大逆不道的,在這滿口胡謅什麼,嗚嗚嗚……”他還沒罵完,便被李晏找了塊布塞住了嘴。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
“客寒,你有沒有想過姑姑說是一母所生,但為何和父親長完全得不一樣?”
李昭搖了搖頭說道:“長得不像也很正常啊,一個像父親,一個像母親。”
“那是因為長珺姑姑壓根不是父皇的親姐姐,是皇祖父認得乾女兒。”
千寒看到李昭的眼睛都放大了,長珺長公主多年一直未婚在京中倒也不是什麼秘密,沒想到竟不是皇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