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子曄抓過了錢予晞的手給他暖了暖,對千無暄提醒道:“卑職夜觀天象,天上同雲,低垂遮月,窗欞紙響,接下來的幾天怕是要下大雪,形勢不利,我們要儘早做打算。”
“那我們就將計就計!”千無暄拍板定律。
“什麼意思?”
“他們擺明了引我們出城,唱一出前塵戲,那我們就親自入甕。”
千無暄帶著一隊人馬,大概也就三千人都是騎兵,再一次親自前往了之前鑿河冰的天山腳下,錢予晞跟隨在後說道:“這匈厥人也沒您說得那麼聰明啊,這部沒人嗎?我們再來一次水淹軍營。”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比往年都冷,但河道的冰看起來卻薄得很,看起來是那種輕輕砸一下就會發洪水得那種,千無暄伸手攔住了他,說道:“這麼長臉的事能交給你?”
他從雪地裡出來,冷風肆虐,刮得臉生疼,他戴著麵罩還覺得冷,大搖大擺走到河道邊,還沒等他下一步動作,許多匈厥士兵從雪地裡像地鼠一樣從下麵露了出來,凍得發紅的手舉著弓箭衝著他,還有兩三個士兵拿著刀橫在他麵前。一個長相妖嬈的男子從將士後走了出來,他微仰著頭,鼻梁很高,睫毛濃密,尾睫上揚,眼尾微挑,眼神帶鉤,看起來人冷漠又多情;微卷的頭發披在肩上,額發自然下垂半遮住異域的眼眸帶著幾分妖冶的美感,皮膚極儘蒼白,顯得有些病態,看起來極度危險,說道:“堂堂戰神千將軍也不過如此啊。”
這人的中原話聽起來很周正,絲毫沒有那些奇怪的音調,搭配他乾淨而清醇的嗓音,讓人感覺略帶暖意,如果不是在這風雪肆虐的戰場上的話。
“過譽了”千無暄看著眼前俊美的男人,想著他應該就是這次帶兵的人了,鎮靜地笑道:“糾正一下,在下不是什麼戰神。”
那人拿出了手裡的畫像仔細觀察了幾下說道:“不會錯,你就是越朝的千無暄,千將軍。”
“再糾正一下,是元帥。”
“哈哈哈哈好,千元帥也不過如此。”那人大聲笑道:“竟還有同一招,本王子可不是攣鞮那個笨蛋。”
“那不殺我帶等什麼呢?”千無暄沉著冷靜地回道,手背在後麵做了個手勢,讓後邊的人彆動。
“自然是請戰神大人回去坐坐。”
“有什麼好坐的?我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匈厥王子搖了搖頭,不可置否地說道:“本王子調查過你,你早就厭倦了朝廷的昏庸,何不加入我們,一起開創樂天盛世。”
千無暄將手裡高高的軍旗插在地上,倚在上邊嘲諷道:“那好啊,那你能保證不屠城嗎?不殺害每一個中原百姓嗎?”
匈厥王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儘量保證我的手下不屠城。”
“哈哈哈哈哈你能保證你的手下不屠城,那其他人呢?匈厥多少萬軍?有十萬?二十萬?保證不了就彆在這放屁。”千無暄站直,一隻手握著軍棋,一隻手重新把手放在了後背話鋒一轉笑道:“攣鞮這個老朋友呢?還怪想他的。”他嘲諷道,如果匈厥的人都猶如攣鞮那個蠢貨一樣就好了。
“此次圍剿千元帥這麼重要的事,本王子自然是讓他待在軍營彆來搗亂了。”
“是嗎!?”千無暄歪頭自信地淺笑了一下,這一笑笑到了西域王子的心裡,但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突然想起砰的一聲,他回身一看一朵朵煙花炸在了空中,那是煙花信號,千無暄也向後方打了個手勢,發出進攻的指令。
他大喝一聲:“不好!”回頭一看,千無暄先是一刀挑開了前方的刀,踹了一腳左前方的士兵,堪堪躲開了幾隻箭,奈何還是左胳膊和鎖骨上各中了一箭,一隻箭眼看本著胸口來,西域王子在後邊焦急地用匈厥語喊道:“抓活的!”
錢予晞上前用刀挑開了箭,將千無暄的槍扔給他,看著已經廝殺在一塊士兵,才知道千無暄並不是搶功,這是早就看出了有埋伏才攔住他親自上前,問道:“元帥,你沒事吧!?”
“沒事。”他拿著李客寒給他的匕首砍斷了胳膊上和鎖骨上的箭柄,箭頭還留在身上,拔出來會隨時流血過多而死,不如這個樣保險一點。他看見錢予晞想過來扶他,擺了擺手說道:“不用扶我,上,活捉西域王子重重有賞!”
他身後的騎兵蜂擁而上,看到遠處的煙花就知道已拿下前方敵營,軍心更甚,沒一會兒就把匈厥眼前的部隊殺得片甲不留。
錢予晞在前方殺敵沒注意後邊的千無暄已和西域王子對上,他拿著一把彎刀,跟千無暄搏鬥得平分秋色,擋住一集往後一退說道:“千元帥看不起人嗎?”他能感到千無暄沒使儘全力,除了身上的箭傷,隱隱覺得千無暄力不從心。
“看不起你怎樣?”千無暄依舊一隻手扶著軍旗,一手舉著槍,看起來不可一世,耀眼異常。
西域王子沒被他激怒,反而哈哈大笑一聲說道:“好,我記住你了。”接著往右後側方瞥了一眼,匈厥士兵有敗退之象,不能戀戰。他望千無暄的方向揚了一把摻雜著雪的沙礫,順了一匹無人認領的馬匹喊了聲撤退,匈厥士兵全然落荒而逃,逃回了北烏城。戰場一望無際,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硝煙彌漫,滿身血汙的將士們還在奮勇上前,野獸般的嘶吼蔓延整個戈壁灘。
看人全然撤退,千無暄扶著軍旗,單膝跪了下去,長途跋涉又身受重傷,再加上他的身體早就大不如前,能撐到現在就不錯了,剛才對上西域王子他壓根沒有取勝的自信,全靠虛張聲勢撐著,重新聞到這個熟悉的血腥味,他乾嘔起來,一天沒吃東西也吐不出來,隻是覺得惡心。
萬子曄破了軍營快馬加鞭趕到,下令窮寇莫追,先與元帥會師。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千無暄和錢予晞帶著騎兵加急趕到河邊,假裝中計,吸引大批火力,萬子曄帶著三萬大軍在關內等著,直到看到千無暄放出的信號才重兵出擊拿下軍營,信號是千無暄藏在軍旗裡的狼煙,他在燕門關城牆上看著一清二楚,也多虧今天雪不大,否則也看不到狼煙。
不出千無暄所料,這次掛帥出來的去了河邊想親自會會他,隻留了攣鞮一個人看著軍營,隻是可惜又讓攣鞮那個小子跑了。
“元帥!”萬子曄來此跪下請罪道:“讓攣鞮跑了,請元帥治罪。”
千無暄擺了擺手,身上的傷引得他陣陣發冷,幸虧天冷要不然傷口就要開始潰爛了,他又抖了下說道:“在此安營紮寨,讓條狼兵收集軍牌,確認身份登記在冊,運回城中埋在郊外,給他們家人送去慰問和錢糧。將匈厥戰死的人都集中在一塊,以他們的習俗給他們超度。”
“為什麼要超度他們?”錢予晞問道。
“這些士兵也隻是普通人,他們死了,我看還有乳臭未乾的孩子,他們死了如若還有家人也隻是多了個破碎的家庭罷了。”千無暄感同身受的說道,但他也知道死的這些士兵裡邊也許有普通人,手腳乾淨的人,也有惡貫滿盈殺了許多中原百姓的人,說到底他也不該同情他們,但隻是不想讓他們橫屍遍野罷了,看著揪心。
“話說匈厥有超度一說嗎?”錢予晞在中軍帳給千無暄包紮傷口。先點住了他的穴道,趁他不注意,眼疾手快地拔出了箭頭,錢予晞給他撒上金瘡藥包紮好。
“應該沒有吧。”萬子曄在旁邊看著都疼,忍不住彆過了頭說道。
千無暄穿上裡衣動了動肩膀,以現在這個狀態在戰場肯定是不行的,便吃了顆萬子曄之前給他的止疼藥。
“元帥,這個藥可不得多吃啊。”萬子曄擔憂地勸道。
“先打完仗再說吧。”
匈厥人實行的是天葬,他們覺得生前吃了很多動物,死後要回饋天地,將肉身再還回去。他們將屍體一個個拍好放到了戈壁灘上,隻是沒一會兒就覆蓋了一層雪,在遠處也看不到有屍體,千無暄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遠處被雪掩埋的屍體,聽說在匈厥的文化裡,惡貫滿盈的人屍體不會被吃,便不會得到原諒,上不了他們所謂的長生天,按這個標準,這些士兵大部分都要爛在戈壁灘上成為駱駝草的養料了,這也算是回饋了天地。
他們走後,幾個毛絨絨的頭從雪地裡露出來,是幾個匈厥士兵帶著厚重的皮草帽子,他們查看了千無暄他們排屍體的地方,回去稟告給了西域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