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抬起自己的碗自顧自拔了兩口粥,不時抬頭朝娘眉眼笑開,吃的很香的樣子。
歲月無儘,如金,亦如網,羅住清晨的夢,山澗的雨露,罩住熙熙攘攘的遊人,讓愚人想要去身陷,可歲月更應是剜心的箭鏃,讓傷痛五彩斑斕,留念,更應是癡人無解的綺夢。
雲更記得那天早上,他歡喜的去吃楊二叔侄子二傻和堂妹白佳夕的喜宴,老娘行動不便,經不起折騰,他便獨自身往。
正吃著席,他想著包兩個菜回去讓老娘也嘗嘗鮮。
也許白雲更此生始終無法再忘記,傷疤被一次次揭開的痛,那倒傷痕是他的娘。
雲更娘去的太慘了,走之前不知受了多少磋磨。
因娘畏寒初夏睡的是燒炕,雲更娘估摸是半夢半醒熱的昏頭腦脹,往外挪身子時掉出來,摔的爬不起來,斷送了最後一口氣。
是時常來串門的孟姑子發現的,有事沒事就來臥房的窗戶口找雲更娘說會子話,今天說了半天見沒人應,往裡瞅了一眼,看情況不好,忙托人去尋了白雲更。
白雲更聽到消息時整個人頓時半身發麻,神情恍惚地奪門而去,狂奔回家,仿佛回到十四那年,那年他並不十分強壯,稚氣才脫,此時他已十七。
雲更想娘,可娘走了。
人生就像一個輪回,舊的人離去,新的人進來,完成生命的四季更替。無法避免,無所適從。
冷清的夜裡,雲更腫著哭紅的眼睛默默躺在竹席上,眼睛睜著看著屋頂,黑夜裡,是看不清什麼的,除了星星點點透進來的光,雲更隻是睡不著。
嘎吱,聽得木頭窗戶像被人打開,白雲更也回過神來,白雲更心裡升起期待,難道,人真的有鬼魂嗎?
可,一道聲如擊玉的男聲縈繞在耳邊,打破了白雲更荒誕的幻想。
“白雲更。”來人正是銀嫻心心念念的人蘇溱。
不過,白雲更可對蘇溱充滿防備,雲更不會忘了那日發生的事。
黑夜裡,一襲赤衣的少年提著一盞琉璃燈緩緩接近白雲更的木板床。
老舊的地板發出嘎吱的聲音,一聲,又一聲。
白雲更的心提到嗓子眼,少年有武功,這是毋庸置疑的。
白雲更感覺仿佛被點穴般動彈不得,恐懼在心頭彌漫,像被一點點蠶食的葉片。
定是少年使的詭計,好生令人煩惱。
白雲更隻覺得動的艱難,喘著粗氣使著力氣大聲質問道:“你到底要乾什麼?”
發出來的聲音卻氣若遊絲。
燈光下,身著赤衣的少年慢慢來到白雲更的腦袋旁,一臉麻木,俊朗的麵容卻呈現出一份灰白色。
“我來看看你。”
白雲更費力的睜開眼皮上下打量少年,與上次見麵時少年意氣風發的模樣不同。
夜色裡,此時的他有些頹廢,是從氣質裡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那種荒涼。
白雲更覺得心頭冷颼颼的。
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便認命般說道:“我與你無冤無仇。”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眼不見為淨。若少年果真有傷他的心思,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不傷你,我想和你談個條件。”
少年的聲音就像是就在耳邊低語絮說,白雲更覺得莫名其妙,就像兩人初見時那樣的情形。
“我可以讓你的母親起死回生,但條件是你要隨我去一個地方。”
白雲更突然睜開眼睛,在黑夜裡閃著光,瞬間又暗淡下去。
“這種玩笑不要開。”
能令死人起死回生,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可以讓你相信我,你看好了。”
說著,少年右手一揮,屋內光芒大熾,然後一個幽幽的藍色光影一閃而過,但白雲更看清楚了,閃過的朦朧的藍影正是他的娘的模樣。
似乎是極其不能相信,欲睜大眼睛再看時,屋內一瞬間又恢複漆黑的模樣,徒留少年左手那盞琉璃燈靜靜的閃著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