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胡亂搖頭,拒絕被蓋帽子,直將那頭拱進少年清瘦的頸窩。
“我才不是!酒鬼!”
而她不消停,竟又拿手去胡摸他的頭。
艱難行走的少年一頓,原是自己一頭烏發就這樣散下來,垂在臉頰兩側遮住視線。而觀之身後的罪魁禍首,她手上繞了一圈青色發帶,還在使勁揮舞,
“這發帶是,我的!”
“我的衣服!綠的!這個,綠的!”她將發帶在自己腕上纏緊,哼哼幾聲。
少年梁琢也沒再往前走,他就停在旁邊客棧外牆,將姑娘放下,穩穩倚在牆上。
他垂著一頭黑發,將奚瓊纏了發帶的手握住了。
“這個,是我的。”他抬起那手,向她展示那竹青色發帶。
不過醉鬼哪能和他講什麼道理呢,所以她隻是鼓了嘴巴氣衝衝地衝他喊道,
“你憑什麼說是你的!你叫它一聲它能答應嗎?”
見他閉口不言語,就又笑又叫道,“說,說不出口吧!不能吧?”
少年氣得幾乎笑起來,還真的和她較起勁來。
“怎麼不能?”
她不信,於是繼續氣衝衝,“你倒是,喊它一聲啊!”
那少年憋著一股氣,散著一頭烏發悶著自然更加麵紅,但氣急敗壞就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奚!瓊!”
......
或許覺得這個名字熟悉,小姑娘不做聲了,反而伸手去捶昏脹的頭。
“汪?”
不遠處傳來一隻緩慢的疑惑的狗吠。
小姑娘疑惑地歪歪頭,看少年沒有醉卻露出的一點赤紅的臉,泄氣一樣的將發帶一圈一圈地摘下來。
“哦,給你。”
梁琢一把拿過來將頭發束上。
待將頭發束好抬頭,於是就見這姑娘盯著他眼神沉沉,複又開口,“你長得……嗝!好眼熟。”
他看她,昏暗月色恰照眉間一點朱砂紅痣。
於是便聽她啊的一聲,恍然大悟地叫道:“梁琢?”
他已經不想理她,隻背過身,想將她直接背上去,趁早將這禍害帶回家。
奈何這人無賴似的動也不動,隻梁琢梁琢地一遍遍叫,念經一樣。
於是他無奈應她一聲。
“嗯!”
......
巨大的衝力襲來,沒將要將彎腰的少年撞倒,卻將他撞得一個大趔趄,
不待他反應,又湧上致命的窒息感。
身後小姑娘正得逞大笑,於是一舉跳到少年的背上,雙手勒住其脖頸。
“哈哈哈!你應我了!”她將頭又埋進少年肩窩,嘿嘿笑得像個搶得了絕世美女的匪徒,
“你是我的!”
她甚至埋在他脖頸處深深吸了一口,在少年漸漸顫抖的背上高興地大喊,
“你好香!”
“汪汪汪!”不遠處又傳來憤怒的幾聲狗吠。
......
那樣遙遠的記憶,遠至少年時期,梁小公子到現在還依稀記得被勒住的痛苦,於是他淺淺的笑,
“你差點就把我勒死了。”
他將手上血跡消儘,在皺著眉頭流淚的小姑娘沒反應過來時攬她入懷,
“沒有娶妻,沒有其他人。”
“隻有一個奚瓊。”
這是他們第一個擁抱。
他是在袒露他的情意無疑。
奚瓊卻在竹葉香和血腥氣混合的懷抱中捏緊了手,“可是我退了親。”
“若我沒死,現在也已經嫁做他人婦。”
她伸手環住這個日思夜想的懷抱,真的像一個妹妹依賴著舊時的鄰家兄長那樣真切地說,
“你是我在這世上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長。”她揚起頭,露出那個屬於百年前奚家姑娘的純淨的笑,
“謝謝你救我。”
感受到他僵硬的身體,她推開他,
“那年我要嫁的夫君怕是也早不在了,以後你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啦!”她語氣天真,殘忍至極。
帶著剜心的目的,自然要做剜心的事。
她退至桌邊,拿起一壺茶,倒了兩杯,忍著那股難得的顫抖,喚她此生最敬重的兄長,
“來喝茶。”
她聲音裡難得帶一點屬於少女的羞澀,卻不是對他,“也讓我和你說說,我那位早逝了妻子的夫君。”
“那天我是在……”
關門聲將少女懷念的聲音隔絕,是他走了。
於是她也就卸下這期待的麵具,向手腕上的紅繩撚去,直到碰著那乾乾淨淨的玉墜子。
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