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秋聲梧葉(一) 你是怎麼活下來……(1 / 2)

那場秋雨下了兩天,他們也在梁家休息了兩天。

除了必要的吃飯時間會和梁琢見一麵,奚瓊都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梁琢也沒來找她。

一條石子路的距離而已,她想,換做以前的奚瓊,早就拔腿衝過去了。

可惜了,她收起那兩條藕色的鈴鐺發帶,將它放進小櫃子。

她笨拙的想後來學過的發式,最後梳了個尚能記起的元寶髻。

雨中芭蕉仍然鮮綠,冬天卻要來了。

那場雨下完後,奚瓊收到梁琢要進宮的消息。

她這才知道,那個說要砍了梁家人頭顱泡酒的人是當今的天子。

真是好笑,死得太久,奚瓊暫且隻知道現在的皇帝姓秦,至於其他一概不知。梁琢隻說讓她一起去,去做什麼也一概不知。

於是奚瓊說覺得自己像個廢物,和梁琢商量著說不如彆給玉玦灌血了,讓她飄來飄去更是自在,甚至可以和他一起悄悄混進皇宮。

他拒絕得很乾脆,很霸氣地說可以直接帶她進去,不必遮掩。

“是他有事找我。”這人頭也不抬地說,“我帶一百個人進去他也不會攔我。”

奚瓊默默點頭,還想繼續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裡問起,乾脆不說了。

他抬頭,看見了她的新發髻。卻隻伸出手去摸她腕間的紅繩玉墜,將指頭剛才不小心戳出的血抹上去。

奚瓊:......這也可以?

“更直接一些,彆浪費了。”梁小公子見血吸儘,於是將手收回。

“舒服一點了嗎?”

對不起,奚瓊還是覺得自己一身冰涼沒什麼變化,但她還是點頭,下意識露出好妹妹似的笑。

他卻將頭轉走了。

隔天,那來接他們的侍官確實也根本不管一同上轎的奚瓊,隻是將他二人送到那恢弘殿宇前的漢白玉雕台階,抬著轎子就匆匆離開了。

看起來很是害怕。

哦,她想,畢竟是個能隨意說出將尚書一家砍頭泡酒的主。

身邊一隻手很自然的伸過來牽住她的,熟練程度令奚瓊歎為觀止。

但念及自己前幾天的思考,她也就扣緊,倒叫自己手心出汗。

讓人震驚,他想,隔了這麼久,她又握我的手了。

一路上並沒有人接應他們兩個,而走了這麼久也一個人沒見著。

更有趣的是,奚瓊看向身邊人被光影折出的痕跡。抬頭看去,各處的殿頂,日光下閃閃發光的琉璃瓦,似乎都聚了光射向一處。

正是他們麵前的偏殿。

他一言不發,牽著她的手推門進去。

裡麵隻有一個人。

那把象征著權力和無上地位,不該在這個地方出現的,雕著騰龍的金色龍椅上,正仰躺著一個人。

露出的一半側臉線條優美流暢,並不像大多數男子一樣分明鋒利,反是女子般的柔美妍麗,未曾束起的烏發如瀑,傾瀉而下,卻在椅臂阻礙下形成無數道蜿蜒的墨色河流。

此刻他閉眼,那纖睫小扇就垂落一片小小陰影。

他一身鬆散墨衣樸素得並無其他刺繡配飾,甚至就是是很常見的綢衣,隻是很長,直在地上曳出一道長長的淩厲痕跡。

倒是個很神秘的人,她想。

若說梁琢是單以水墨黑白勾勒的墨竹君子,冷淡中帶風雅,此人就是丹青鋪就的旖旎,氣質卻有一種濃墨重彩的翩逸。

奚瓊反應過來時,這人已經出現在他們身邊。

他麵容果然豔麗,畫出來似的朱唇瓊鼻,卻持那樣清澈的少年嗓音。

“哦?來了。”

此人垂一雙多情而狹長的彎眼,饒有興致地盯著二人交握的手,待奚瓊正與他目光對撞,就見這人妖似的瞳孔。

“曲秋聲。”

梁琢將姑娘往身後一拉,將二人視線隔絕。

曲?!

......

“坐吧,”曲秋聲隨意將玉案一掃,柔聲道,“我一向疼惜長得乖巧的姑娘。”

......

二人不語。

“你瞧你們兩個,客氣什麼。”他哼一聲,似乎有些生氣。

但見二人麵色同步似的動也不動,還是無所謂地擺擺手,正了臉色看向梁琢。

“梁小公子,可還記得曾經答應我的事?”

梁琢點頭,“自然,你說。”

曲秋聲的彎而長的漂亮眼睛浮起一層懷念的色彩,輕聲道,

“那就幫我找到她吧。”

時間太久,他都快記不起她的樣子了。

“她是誰?”奚瓊問。

“她是,”男人眼睛一眯,朱唇微啟,笑似的念出個久遠的名字,

“秦梧。”

許多年前,阿秋還不叫曲秋聲。

他沒有名字,沒有姓氏,在那一個大雪天憑空出現在將軍府門口,滿身傷痕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