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奚夫人曾與我說過一些事,”梁琢見身側姑娘震驚麵容,這樣說道。
“那是你死了之後的事。”
“我得知你死訊回奚地時,你母親與我說了一些事情。”他將二人交握的手放到膝上。
“關於你的身世。”他說,“奚瓊,你並不是人。”
奚瓊幾乎就要以為他在罵她,但他一臉認真地將腰間那玉玦舉起來,
“你是此玉玉魄。”
奚瓊皺眉,“什麼意思?”
“奚山盛產玉石,傳聞中曾作天師玉宴,山上寶物眾多。”他看著她解釋道,
“其有靈玉名引香,可作尋寶之用。”
“此玉陰而生靈,名玉魄。”
他握她冰涼指尖,將她的手抵著自己眉間紅痣。
“你自己看。”
......
奚瓊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她著一身素白的衣裙,麵頰蒼白而眼神呆滯地握著那重新串好的佛珠。
直到聽見門外策馬聲停和急促奔來的沉重腳步,她才勉強站起身來迎接這意料之中的歸客。
“梁小公子。”
奚瓊就見著那一身狼狽不堪的少年。
她幾乎認不出他了。
向來注重形象的梁小公子穿著一件沾滿泥濘的破爛青袍,頭上發帶不知掉到哪裡去了,隻單單剩著一個歪歪扭扭的發髻。
散亂鬢發下是他滄桑的臉,微微泛著青白。
聽到奚夫人叫他,他勉強行了一禮,聲音是許久未曾開口的沙啞,
“夫人,奚瓊呢?”
奚夫人顫抖著撫了撫自己身上素白衣裙,眼眶又開始泛紅,許久才顫著聲回答他,
“......死了。”
她看著眼前失語少年,將他一身狼狽看在眼裡。
“退親一事,是奚家對不起,但你記住,”她將手中佛珠轉動,
“阿團有她的苦衷。”
梁琢仍然不動,呆愣的看著堂中未曾撤去的白布。
堂內簾幕翻飛,她走到他身邊。
“梁小公子,你想救回她嗎?”
他眼皮一顫,終於抬起頭來。
......
“奚夫人與我說了她的夢,我除了相信她沒有其他辦法。”
他笑著,“但是我救回了你,奚瓊。”
曾經年少不信鬼神,後來卻不得不寄思於神鬼。
想要說的話堵在心口,奚瓊得知自己的身世,卻想起那年夜深之時母親的坦白與她的憤怒憎惡。
她那時那樣說話,母親卻仍然要救她。
原來,都是為我。
“我已傳信給師父,過幾日我們就去找他。”梁琢將怔愣的姑娘攬緊,輕拍。
“你不再需要我的幫助,不再需要愧疚憎惡自己。”
“從此,真正活過來。”
她的冰涼眼淚浸透他的衣衫。
冷而透骨,卻真實無比。
他看透她的不安與憎惡,拚命地教她活過來。
懷中乾燥而淡香盈盈,所觸皆是溫熱。
奚瓊合上了濕潤眼睫。
“好。”
......
二人在第二天中午向梁家人告彆,相攜走出這高大府門。
“等等等等!!!”身後傳來紅衣少年的聲音。
梁陵剛從外邊回來,就見爺爺送這兩人出了門,忙撒開步子追上來。
“奚姑娘!你們去哪?”
奚瓊看他被風吹亂的鬢發,笑著朝他擺擺手,卻是一個告彆的姿勢。
“我們回去啦。”
“回家。”
二人同時開口。
梁陵如遭當頭棒喝,直到看著兩人緊握的手,不語。
好半晌他才拾起平時嬉皮笑臉,將手上東西遞給奚瓊。
“既如此,祝你們一路順風。”
“這是我的送彆禮。“
他手心搭著一個小小的蝴蝶風箏,極其精細小巧。
奚瓊接過,對他說多謝。
二人便在他目光中走遠。
身後高大牌匾在光中散些微光,正巧映到少年赤色的袖擺上,他放下另一隻蜷起的手。
手心儘是滲血劃痕。
“再見。”他輕言,擺著手轉身進門。
仍然是那個沒心沒肺的京城俊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