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處,奚瓊正坐在桌前等梁小公子來,手心握著那紅繩束著的玉墜子。
竹林之中她的回答不可謂不紮心,可確實是要如此,他才能看到她的過去。
說得梁小公子身子僵硬,她卻抽了身跑回來。
所以他到底還來不來?
奚瓊看窗外漸深的夜色,自己都覺得實在可惡,自己說不出來,卻要他親眼去看。
如若他看完了,生氣了怎麼辦。
但早晚都要生氣的,不如早一點生氣。
她那時候不是最會哄他了嗎,無非就再哄上一哄。
若他實在太生氣,氣得覺得自己拿這麼些血救回來一個大騙子,氣到不再喜歡她,她就再死了好了。
梁琢還是會給她血,隻要她不要就好了。
反正她欠得太多,多一點少一點也沒關係吧。
這樣想著,她卻開始有些不舍起來。
不過她饞梁小公子這麼些年,死過一次還能被他救回來,甚至還親過他幾口,也算占儘了便宜。
實在沒有什麼好舍不得的。
可若是又死了,她又會一直冷冰冰的,再也觸不著他了……
奚瓊不要臉地決定,隻要梁琢沒氣得要死,她還是暫時不死好了……
待門外傳來腳步聲,奚瓊便忙起了身將門吱呀一聲打開,將人一把扯了進來。
這人手腕卻冰涼,衣袖沾了寒露似的沉重無比。
“梁琢?你不會在外麵待到這時候吧?”她將這人按在桌旁坐下,順勢坐到他身邊。
這人卻不言語,低垂著頭,與尋常實在不太一樣。
“梁琢?”她湊近些叫他,卻聞得一身不屬於他的濃重花香,摻雜著淡淡酒味。
她皺著眉脫口而出,“你跑花樓喝酒去了?”
梁小公子虛扶著的手一頓,無奈搖頭。
“不是,是師父釀的桃花酒。”
“你自己喝酒,不帶我?”奚瓊將這人卡在桌上,笑了。
卻見這人真的從身後掏出一瓶來,頗為無奈。
“帶了。”
他將酒倒入那小杯子,那濃重花香便蔓延開來。
“這也太香了。”奚瓊咕囔一聲,伸手想去拿那酒杯,卻被他截住。
直接將她連手帶酒杯按在了桌上。
梁小公子語氣懨懨,透著點難得的傷心難過。
“你說和我說清楚的,奚瓊。”
“他是……”
誰?
……
但他假意微閉的眼卻在昏暗燈影下被她壓住。
奚瓊將他硬生生按在小桌上,微濕的衣袖碰倒了那花香盈滿的酒杯,徹底浸濕了。
而她正抵著他一隻手,得意地喝到那杯完好的酒。
她並未咽下,反朝著梁琢的方向附去極慢的靠近,磨著他性子似的,總也對不準他的目的。
直到含著酒的冰涼觸及他那片溫熱時,她才極快地將那口酒咽下,發出一聲爽快地哼聲。
勾人得很。
梁小公子將另一隻手覆上她腰側,眸中迷蒙漸漸消散,但瞧不見壁上燈火,卻遇上她眸中星亮。
她將觸未觸地一次次觸碰他的底線,甚至將剩下的手移到他腰封處去了。
這樣大膽。
“乾什麼?”
他艱難地道出一句潮濕地的詢問,終於忍不住將手撤回去阻止她四處點火的手。
這膽大的姑娘卻給予恩賜般的將頭徹底低下,在兩唇相觸中笑出聲來。
這樣劍拔弩張的時刻,她竟然還在笑?
梁小公子承認終於被她氣到。於是將那手放了回去,將她徹底摁下來。
可惜這位奚姑娘從來隻會勇猛貼上而不會操作,還是得他來教。
於是她果然得到和上次一樣的溫度。
奚瓊悄悄睜眼看他眉間紅痣,果然是更紅了。
......
額上傳來冰涼,梁琢在混亂中緩緩睜了眼。
眼角處卻映得一抹紅色。
是那玉玦的紅佩帶。
眼前是放大而明媚的臉,而她仍舊貼著他唇齒摩挲,吐出的話帶著那師父遞他的桃花酒香,卻仍然漫著冰涼。
“對不起梁琢,這樣才公平。”她輕撫他的臉,看他漸漸閉上那漂亮眼睛,
裡麵有疑惑,卻沒有怨恨與不滿。
……
奚瓊將那紅繩係著的玉玦從他額上取下,看見其中蕩漾的血色,緩慢的將之覆上自己胸口,悄悄念著那紫衣道人教的咒。
不過多時,奚瓊感受到一種比當初梁琢將自己召回來還要劇烈的苦痛,像要生生將她魂魄撕碎似的。
這樣痛,叫她懷疑那老者騙了她。
可他絕不會害了梁琢就是了。
好在那痛感漸漸減退,但困倦便隨之襲來,又是這樣熟悉。奚瓊便努力湊到閉著眼的這人耳邊,含著笑似的最後回答他。
幾乎是夢囈了。
“我差點要嫁的人,我從來都很喜歡……他。”
“雖然有時候他臉真的很臭,講話有點難聽也好,我也很喜歡的。”
“梁琢……”
屋內再沒有動靜,豐衣這才從那犄角旮旯翻著窗進來,臉頰紅紅,麵露尷尬。
他揮著那沾了灰塵的紫衣散去房中酒氣,將剛才忍著的咳嗽全咳了出來。
這才走過去瞧桌上姿勢怪異的兩人。
“啊?你怎麼也睡過去啦?”
他瞧他昏睡的徒弟,果真見那額間紅痣是平時顏色。
而那本該醒著的姑娘,卻是一樣的閉著眼了。
他眉頭一皺,驚覺大事不妙。
......
“小姐!小姐!該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