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並不是不愛她,隻是家裡的資源太有限了。
在傳統觀念裡,父母仍然覺得女兒是要嫁出去,隻有兒子才能給家裡帶來更大的收益。
所以這對於程鳶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她一直都是感激父母的,雖然這麼多年裡心裡有過不甘,但她清楚父母已經給了他們能給的東西。
父母更在意弟弟,卻也沒有虧待過她,目前為止更沒有強硬地逼著她嫁人。
雖然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高中這個條件聽上去有些苛刻,但是程鳶已經比那些沒有選擇的女孩子要好上太多。
並且她也能理解父親的決定。
對於窮人家來說,要做出這個決定風險太大了,因為不確定是否有回報。
程鳶自此鬆了口氣,父親寡言,但他才是那個做決定的人。
父親說了這樣的話,母親也沒有異議,隻是說:“上一回,那個和你名字一樣的男娃是第一名?”
程鳶心裡的危機感從來沒有這樣濃重過。
程鳶說:“上次考試身體不舒服,但我隻比他差一分……”
母親不懂這些,所以隻是隨口一問,說:“身體是本錢,也不要累壞了身體。”
綜上來說,程鳶是很難對陳淵生出什麼好感來的。
她考完期中的時候,甚至對他生出一種怨怪之心。
他陳淵為什麼非得來小港村?當然這種念頭隻存在了一瞬,程鳶極力克製自己這種不好的想法,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公平競爭。
但這個世上真的有公平嗎?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了。
程鳶重新回到了第一名,她站在太陽底下看自己的名字掛在紅榜的最高處,嘴角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陳淵遠遠地瞧見她,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是感受到了那股快活的氣息。
她的側臉在陽光的直照下閃閃發著光,於是陳淵就走了過去。
走更近一些的時候,他發現她在笑,他想這對於程鳶來說可真是個稀罕的表情。
可是她臉上的笑容在看清楚來人是他的時候立刻消失了,她又變成了冰美人的樣子。
倒也不是完全的冷漠,隻是有一種例行公事的神情。
陳淵問她:“你很討厭我嗎?”
“沒有。”程鳶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看他,而是看了一眼頭上的紅榜。
也就是這一眼,讓陳淵察覺出了一絲微妙。
她很在意成績,陳淵很早就知道這一點。其實這個事情還蠻少見的,就陳淵觀察,小港村的孩子都不愛讀書,起碼田裡的螞蚱,球場上的球,河裡的魚都比書本有趣。
他們淳樸又愚昧,並不覺得讀書有什麼用。又或者說覺得讀書並不能給生活帶來直觀的改善。
還不如做生意呢!
隔壁村的那誰誰,出去做生意一年,回來就蓋大房子了!
隻有程鳶一個人發了命一樣地用功。
所以陳淵覺得她很不同,這種不同大概就是覺得她是這群愚昧的人中唯一開化的人。
她又想走了。
但是這一次陳淵主動叫住她:“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什麼?”程鳶很驚訝。
陳淵說:“一道物理題。”
程鳶的物理成績很好,所以對於陳淵來求問的舉動,她沒有過多的懷疑。還有一點就是,陳淵來問她,也讓她生出了一種隱秘的得意。
那道物理題不是很難,隻是程鳶當時不知道他是故意為之。
她把解題步驟寫給他看,下巴微微抬起,自信又倨傲。
陳淵注意到她的字,她的筆鋒很用力,所以他問:“你之前練過字嗎?”
“沒有。”程鳶對他永遠是那麼簡潔,包括解答完後她站起來就要走。
不過走了幾步她又回頭,陳淵還以為怎麼了,不料她問:“可以問一下這道題是哪裡的嗎?”
這題不難,重在巧思,俗話說就是鍛煉思維能力,但是鄉下往往沒有這樣的條件。
“課外輔導書上的,你要嗎?”陳淵把這個難題拋回給她。
陳淵和他們不一樣,陳淵是城裡人,他有錢也有信息渠道,他手上也許有很多程鳶都接觸不到的輔導資料。
程鳶沒有猶豫一秒:“要啊,你願意借我嗎?”
但凡猶豫一秒,都是對知識的不尊重。
陳淵這會兒是真真正正的詫異了,他一直覺得她性子很剛強,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痛快。
“你不會後悔了吧?”程鳶上下打量他一眼:“後悔就算了。”
陳淵果然中了她的激將法,“嗬,我有許多本這樣的書,借你就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