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就是這樣,倘若直接指責她,她反而會有幾分逆反心理;可要是什麼話也不說,她卻覺得愧疚。
今夜程鳶做了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夢到母親不讓自己上學,一會兒夢到自己嫁了一個大字不識的莊稼漢,還有一個惡婆婆,讓自己三年抱倆。
程鳶直接給嚇醒了,醒來時發現天色差不多,坐在那裡發了半晌的呆就起來了。
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生活總要繼續下去。
多想無益。
陳淵在學校裡其實和程鳶沒有什麼太大的交集,哪怕他們私下的關係還不錯,可以稱之為知己好友。
陳淵今天聽前麵的人說起,說程鳶的心情不好:
“你們可彆惹那個女魔頭,今天不知道又怎麼了!”
“不會是更年期到了吧?”
陳淵聽他們說這些話,莫名覺得不舒服,隻是他也不可能站出來幫程鳶說話。他從來沒有真正地融入過這個環境,他永遠像一個旁觀者,審視著這裡的所有人。
所以也不可能失了風度,去和他們爭辯這些可笑的問題。
但那一天,陳淵還是說:“班主任在外麵。”
這群人果然閉嘴,等到他們發現陳淵隻是在騙人的時候,陳淵已經不知蹤跡了。
陳淵主動找了她,她在操場的樹後下看書,看見他來,也隻是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程鳶以為他隻是偶然路過,以為他打了招呼就會走,他卻在她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程鳶疑惑地放下書:“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心情不好。”陳淵抬頭望向遼闊的藍天,也說不清楚自己的舉動是為什麼。
程鳶:“……”心情複雜,且覺得莫名其妙。
她扭頭看向他旁邊的少年,光影從樹葉的縫隙間落到他臉上,使得他皮膚的每一處紋理都清晰可見。
程鳶收回視線:“所以?”
陳淵攤開手,“巧克力吃嗎?”
“謝謝。”程鳶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他了,他在人前變成了高冷話少的學霸,也隻有自己看過他滿頭紅發的非主流模樣,還有現在笑得欠欠的樣子。
程鳶剝了那一層鎏金紙,把裡麵的巧克力球放入嘴中,巧克力很快融化,變成了一條巧克力河流進程鳶的胃裡。
“快期中考了。”程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我覺得這次第一應該還是我。”
“口氣不小。”陳淵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做完這個動作後,他自己也詫異了。
可是程鳶沒看到他的表情,隻知道他把自己的頭發揉亂後就揚長而去。
“陳淵!”
程鳶火速從地上站了起來,倘若這個人是彆人,她必定追上去把他一頓暴打,但今天卻不是很生氣。
少女程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了少女心事與情竇初開。
但是在這段情竇初開結束之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喜歡陳淵的。
而當她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已經過去很久了。
他們關係的轉折點發生在今年夏天。
今年暑假,陳淵留在了小港村,沒有回去,他對父親那邊的說辭是,反正他也不討人喜歡,何必回去礙人眼睛。
把他爸氣個半死。
可是究竟有沒有私心,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很快陳淵發現,他就是暑假留在這裡見程鳶的機會也不多。
程鳶要幫家裡乾活,包括且不限於種地挑水燒飯送飯等。
陳淵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十分驚訝:“為什麼?你不是女生嗎?”
精準地踩到了程鳶的雷點。
程鳶當即沒好氣:“隻要是能乾活的,誰管你是男是女?”
“大少爺,麻煩你睜開眼睛看看世界吧!”
程鳶氣得好幾天沒理他,直到今天去田裡送飯回來程鳶還在想這件事情。
他們現在也算是朋友,但兩個人生長環境不同,時常會發生一些摩擦,不隻是這一次的事情。
認識得越久,程鳶就越知道,陳淵表現在外人麵前的溫和隻是表象,他高傲得很,這也瞧不起,那也瞧不起。
程鳶有時候也會想,他們兩個人怎麼能做朋友,還是說自己隻是在這環境裡,陳淵不得已選擇的朋友。
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較真,也知道陳淵是個好人,切切實實地給了她許多幫助。
但是少年人眼裡容不得沙子,越是重視這段友情,就越想知道。
在程鳶的視角裡,這一直是段友情,哪怕在許多年後她反應過來,這不隻是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