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會覺得自己是貪玩溺水,哪怕自己並不是這樣的孩子嗎?
現在是三伏天,程鳶在地上躺一會兒就受不了了,隨著從河裡帶來的水蒸發,磚頭地麵變成了滾燙的煎蛋鍋,程鳶的後背靠在磚頭上,隔著半乾的衣服燙得她生疼。
才一會兒的功夫,程鳶的衣服已經乾得差不多了。
程鳶也知道自己的胡思亂想應該就此為止了,她從地上爬起來,準備往家走。
“程鳶!”有人從背後叫她,隻是聲音跟蚊子哼哼一般。
是夏琴。
程鳶停下腳步回頭,她其實不太想和夏琴說話,也不想聽她的感謝。
但是看夏琴一個人站在那裡,還頂著一頭浮萍,平時那股看不起人的勁蕩然無存,神色竟然顯得落寞可憐。
現在的程鳶還不知道,她對女孩子一向是心軟的,大約是因為大家都過得不容易,所以不想再去做一個施惡者。
她隱約猜到了夏琴“溺水”的原因,卻一字不提,叫她早些回去休息:“站在這裡不難受嗎?”
程鳶說完這話,夏琴就哭了,這反倒叫程鳶板不下臉了:“你……你怎麼了?”
程鳶把夏琴拉到樹蔭下,看她哭得一點形象都不顧,忍不住歎了口氣:“你哭什麼?我救人的人還沒有哭。”她可是差一點把命搭進去。
“謝……謝……”夏琴說完謝謝,又開始說對不起。
“有些事情,你不在意,就不會傷害到你。”
這樣的事情在附近幾個村莊裡不是第一例,新老師(十七八歲)和學生們(十五六歲)的年齡相近,不乏有學生畢業後和老師結婚的事情。
不過兩家人對外都是說學生畢業後才介紹認識的,師生存續關係期間談的戀愛,那叫做醜聞。
一旦這種事情指名道姓地爆出來,老師會辭退,學生會退學,兩家人都會成為村裡人的笑談。
女生往往會因為承受不住壓力選擇自殺。
在這個交通不發達又缺少娛樂條件的時代,名聲兩個字足以壓得大部分人抬不起頭來。
但也正如程鳶所說,隻要不在意,就不會被傷害。
說到底那些嚼舌根的人隻能用言語來傷害彆人,不可能真的拿刀來殺人。
或者搬離此處,與這裡的人一刀兩斷。
“我做不到。”夏琴捂著臉哭,“我後悔了……”
在去年冬天,夏琴也曾和同學議論過那位溺水的女生,其實她們並未掌握任何實質性的證據,隻是樂於把一切事情都和情.愛扯上關係。
夏琴開始怕了,正因為她是這樣的人,所以她能想象一旦東窗事發,她會被人如何在背後指指點點。
程鳶勸不了她,程鳶也深知不在意流言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夏琴不是一個好人,她在學校裡擠兌過程鳶,也傳播過關於程鳶的謠言。
可是在今天這件事裡,程鳶卻不想責怪她,也許是程鳶覺得這件事錯不在夏琴。
錯在那位語文老師,那位明知自己是老師是高位者,卻沒有拒絕女學生愛意的男老師。
看夏琴的反應,男方明顯是退縮的。
在流言傳出來之後,在男女主角的身份尚未明確之前,已經有人更早一步地做出了決定。
程鳶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往外說,你要怎麼做,都由你自己決定。”
“你在水裡的時候喊了救命,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好活著也許會更好。”
程鳶下午本來是要去找陳淵,他們因為之前的話題不歡而散,但事實上程鳶也時常告訴自己,大家的生長環境不同,陳淵沒有惡意。
可她跳進河裡,沾了一身浮萍,腿上還有淤泥。
程鳶便不想去找他了,她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剛才的事情。
剛才在水裡的時候,她好像也沒有那麼害怕了。
但是愛情到底是什麼呢?是高位者對低位者的引誘,還是大難臨頭各自背棄?
“程鳶!”
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看見有人在等她。
陳淵站在茅草搭的棚下,朝她揮手:“我在這裡!”
“你怎麼來了?”程鳶不知道自己腳步加快,神色歡欣。
“你頭發上有東西。”陳淵伸手幫她摘走一片浮萍,眼神閃躲,他不會說自己是來道歉的,而是思慮幾天之後終於找到了一個自認為無懈可擊的好借口。
“我有一道題要和你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