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霍小飽的小小背影,霍司承幾乎是不受控製地起身下床,想要去追趕霍小飽。
他完全忘了自己右腿的骨折,直接起身,腳底剛踩到地麵,韌帶斷裂的膝蓋立即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痛到霍司承的手臂瞬間脫力,整個人踉蹌著摔下床。
幸好他矯健地用左手按住床邊,重心往左邊傾斜,避免了右腿的二次損傷。
過了一會兒,和鐘息一起上來找霍小飽的小徐發現了霍司承的狀況,連忙跑過來。
她想要將霍司承攙扶起來,但霍司擺了擺手,自己撐著坐了起來,慢慢挪回到床上。
他痛得整張臉都白了,額頭布滿虛汗。
“去看看,孩子還在哭嗎?”
小徐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立即跑去兒童房,鐘息正在哄霍小飽,霍小飽抽抽噎噎地趴在鐘息的肩膀上,看起來好委屈,但沒有像上次一樣痛哭流涕停不下來。
小徐告訴霍司承:“還在哭,但是不嚴重。”
霍司承忍著疼,表情依舊平靜,他詢問的語氣像是不怎麼在意。
“孩子叫什麼名字?”
小徐一臉“您連這個都忘了嗎”的驚訝表情,遲疑了幾秒才回答:“大名叫霍顯允,小名叫小飽,吃得很飽的那個飽。”
霍司承心想:霍小飽,難怪圓滾滾的。
“幫我倒杯水。”
“好。”小徐立刻轉身去樓下倒水。
端上來放到霍司承的床頭櫃上時,小徐一直低著頭,幾次提氣,看起來欲言又止,霍司承問:“怎麼了?”
小徐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脫口而出:“理事長,孩子是沒辦法理解失憶的。”
霍司承表情一僵。
“您以前對他們很——”
“出去。”霍司承冷臉道。
小徐來這裡一年不到,早就習慣了霍司承做小伏低哄妻兒的樣子,都快忘了他在外是雷厲風行的基地理事長。
朋友偶爾問她關於理事長的事,她都說“理事長溫柔又顧家”,此刻冷不防被厲聲訓斥,她嚇得臉色乍白,兩腿一軟,匆忙逃了出去。
經過兒童房的時候,鐘息喊住她。
小徐站在門口,兩手攥在身前,低著頭。
鐘息看了她一眼便猜出幾分,“他罵你了?”
小徐搖搖頭,倒沒有告狀。
鐘息一邊哄霍小飽一邊說:“腦科專家說顱腦損傷導致顱內壓升高,人會變得狂躁,控製不住脾氣,你知道他本來是什麼樣的,這陣子就包容一下吧,彆放在心上。”
“理事長沒有罵我,我隻是替您委屈。”
鐘息垂眸片刻,然後說:“我沒什麼,他生病這幾天你也挺累的,要不我給你放個假?”
“不用不用,鐘先生,我要是走了,您一個人怎麼照顧一大一小,我在這兒陪著您。”
鐘息頷首,“謝謝。”
小徐勾著腦袋看霍小飽,“還哭嗎?”
“好些了。”
“鐘先生,我覺得……總要想個辦法的,大人能理解,孩子理解不了,會很受傷的。”
“嗯。”鐘息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小徐有時候會產生和失憶後的霍司承差不多的想法:鐘先生心裡真的有理事長嗎?真的愛他嗎?哪怕是不太相愛的夫妻,遇到這種事情,情緒也會有波動吧?
可鐘先生看起來實在是太淡定了,甚至給人一種不怎麼在乎的感覺。
小徐帶著濃濃的不解,獨自下樓。
鐘息拍了拍霍小飽的後背,霍小飽打了個哭嗝,還在說:“我不要,爸爸了。”
霍小飽相比於同齡的小孩已經算是說話早的,雖然現在還說不出太複雜的句子,而且斷句有點奇怪,但日常表達沒有問題。
鐘息默默想到,語言中樞發育良好,又排除掉一個先天性缺陷的可能。
當初懷上霍小飽的時候,鐘息就一直擔心alpha和beta的孩子會發育不良,對他來說,分化結果和智商高低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身體健康,如果他生出一個帶有先天殘疾的孩子,那等同於害了孩子。
這種焦慮的情緒貫穿了鐘息整個孕期。
直到現在,即使霍小飽每天活蹦亂跳,鐘息的擔憂都沒能完全緩解。他時常會捏一捏霍小飽的腿,摸一摸脊柱,聽到霍小飽沒什麼反應,還嫌癢,笑嗬嗬地說:媽媽,你乾嘛呀?
沒問題,他才心安。
他對霍小飽比對任何人都有耐心。
霍小飽摟住鐘息的脖頸,嘟囔著:“媽媽,小飽,不開心。”
鐘息神色黯然,“我知道小飽不開心。”
“討厭爸爸。”
“爸爸生病了呀,爸爸腿痛到不能下床。”
霍小飽聽到“爸爸腿痛”幾個字,明顯呆了幾秒,但他還是哽咽道:“討厭爸爸。”
霍小飽長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他想了想,又開始抽噎出聲。
“真的討厭爸爸了。”他說。
鐘息沒有辦法,隻能柔聲哄他,霍小飽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鐘息把小熊放在霍小飽的懷裡,然後幫他擦掉臉上的眼淚。
鐘息在他旁邊守了很久。
走出兒童房時,小徐正急匆匆往樓上跑,手裡拿著一個藥盒,她告訴鐘息:“理事長讓我給他找止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