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霍司承呼吸一窒。(2 / 2)

“他怎麼了?”

“理事長剛剛可能是想追小飽,猛地下床,又把膝蓋傷到了。”

鐘息跟著走過去,才看到霍司承慘白的臉色,鐘息微微愣怔,上一次看到霍司承疼成這樣,還是他在海軍突擊隊出任務的時候受了重傷,躺在病床上給鐘息打來視頻通話,臉上沒有半點血色了,還要騷擾鐘息,讓鐘息親他。

霍司承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仿佛他的身體裡裝著鋼筋鐵骨。

其實脆弱不堪,鐘息想。

小徐把止疼藥遞給霍司承,霍司承接過來,喝水的時候手都在抖。

鐘息一時分不清他和霍小飽哪個更慘。

鐘息站在床尾,霍司承脫力地倚在床頭,視線交彙了一秒又各自移開。小徐感覺到房間裡隱隱有劍拔弩張的氣味在升騰,她一直很有眼力見兒,低著頭麻溜地走了。

許久之後,鐘息開口打破沉默:“我知道你現在很討厭我,但孩子是無辜的。”

霍司承不知如何回應。

房間陷入死寂。

“你手機裡有兒童房的監控。”鐘息說。

說完後,鐘息就轉身去書房工作了,霍司承摸索著打開兒童房的監控視頻,畫麵正中央,是霍小飽在小床裡酣睡。

霍小飽的睡姿是四仰八叉型的,因為短手短腿,看起來像一個小海星。

小床裡擺著很多玩偶,看得出來他最喜歡那隻棕色小熊,左手一直放在上麵。他睡著睡著忽然動了一下,霍司承的神經立即變得緊張起來,他盯著視頻裡的霍小飽,看著他翻了個身,半分鐘後又迷迷糊糊地翻回來,被子就這樣離了身,小肚子也露了出來。

霍司承立即給小徐打電話,讓她上樓給霍小飽蓋被子。

小徐離開後,看著霍小飽睡得安穩,霍司承頻率紊亂的心跳才恢複正軌。

他驚訝於血緣的羈絆,這個小小的生命給他帶來的影響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他竟然不受控製地在意霍小飽的喜怒哀樂,在意他睡覺時露出的小肚子會不會著涼。

人一旦被這樣柔軟的情緒牽製,還能殺伐果決,成常人不能成之事嗎?

他想等鐘息工作結束之後,兩個人聊一聊,但鐘息一直沒從書房出來,大有通宵達旦的架勢,止疼藥慢慢開始起作用,霍司承的眼皮也隨著藥效的發作越來越沉。

不知過了多久。

睡夢中傳來一陣電子播報音。

“係統提醒,下降率高於300FPM,無法進入懸停狀態。”

“係統提醒,旋翼轉速超過75%,無法持續長航,尾槳轉速異常,係統已自動連接距離最近的君山塔台管製中心。”

“係統提醒,塔台連接中斷。”

“係統提醒,氣流異常,機體迫升。”

“係統提醒……”

霍司承猛地睜開眼睛。

太陽穴一陣劇痛,有什麼在他的腦袋裡翻江倒海,攪動所有神經,緊接著小腿也開始抽筋,血管像被擰在一起,又像是毒蟲噬咬,霍司承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單單是腿疼,他完全可以忍受,以前作戰時受過比這更嚴重的外傷,但頭疼很難熬,失憶帶來強烈的不安,心底有一股無端的焦躁,時時上湧,幾乎要把他劈成兩半。

他強迫自己分散注意力,但視線不受控製地往左滑,然後就看到了一旁的鐘息。

他怎麼又睡在這裡?

鐘息睡得不是很安穩,眉頭時而蹙起,身體也不舒展,像個小嬰兒一樣微微蜷縮著。

霍司承盯著他看了很久,一直看到疼痛結束,他才猛地回過神。

困意已經消失了,就很難再睡著。

不遠處傳來警衛兵的腳步聲。

藍岩基地名義上是基地,如果按以前的標準算,它的疆域麵積完全可以稱得上國家,隻是隨著資源耗竭,人口大規模遷移,原本的世界已經失序,聯盟應運而生。在聯盟幾代總督的帶領下,這片新能源工業如森林般密集的土地,成了很多人的新家園。

霍司承的住處像一片綠洲,四周都被綠色植被溫柔環繞著,月光籠罩,隔著薄薄的紗簾,依稀能看到窗外的夜色。

其實是很平常的一晚,但因為鐘息睡在他旁邊,這一切都讓他感覺熟悉又陌生。

拿起手機,入目就是一張全家福背景。

他又點開他和鐘息的聊天框。

最後一條消息定格在一周前的上午九點二十分,霍司承隱約記得那時候他剛剛登上直升機,消息的內容是:

【小息,我今晚八點到家,關於我昨晚問你的問題,我想聽到你的答案。】

鐘息沒有回複。

霍司承試圖回想這句話是在什麼樣的語境下產生的,但冥思苦想不得解。

再往上翻一翻,基本上都是他發消息,鐘息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複,還會不耐煩地反問:【霍司承,你工作很閒嗎?】

在此之前,霍司承認為心機深沉的狐狸精起碼應該是承歡獻媚、故作姿態、曲意逢迎的,沒想到還有鐘息這樣從始至終擺冷臉的,霍司承不記得自己有某種特殊性傾向啊。

頭又開始疼,霍司承放下手機。

鐘息被他窸窣的動靜聲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推了他一下。鐘息的手指很軟,沒骨頭似的,與其說推,倒不如說是在霍司承的胳膊上滑了一下,微涼的指尖滑過霍司承的胳膊。

很癢。

霍司承呼吸一窒。

他被迫扭頭望向窗外,透過窗紗能看到灌木林後朦朧的群山萬壑,蒼穹幽暗,繁星閃爍,遠處的地平線已經隱隱泛起一弧天藍色的光暈,昭示著又一輪月落日升的到來。

後半夜,萬物都陷入沉眠,唯獨霍司承睡不著,他又開始想剛剛那條消息。

他回過頭看向鐘息,鐘息睡得不是很安穩,眉頭輕輕皺著,像是做了噩夢。

霍司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又在即將碰到鐘息的前一秒停下來,懊悔地把手收回身側。

鐘息做噩夢?

跟這樣城府深沉的beta睡在一起,該做噩夢的人明明是霍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