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乄跑去阿婆的灶台前，蹲著添柴燒火，燃燒的火焰襯得他臉色緋紅。

“小夥子啊，我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兒呢。”阿婆說完，見聞人乄盯著灶台下的火，不知道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

“小夥子，小夥子！”

聞人乄猛然回神，聽得阿婆說：“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我問你你叫什麼名兒？”

聞人乄隨便撿了個名兒：“阿婆你叫我小乄就行。”

“小五啊，那你家哥哥得叫小四吧？”

阿婆這麼想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但問題是他又不是自己親哥哥！

“不，我家哥哥天人之姿，如何配這俗氣的名字。”

阿婆好笑：“那你哥哥叫什麼才配上那天仙的名兒？”

“我家哥哥既是天人之姿，自然是雲上之人。”聞人乄眼神閃爍，到底還是說：“阿婆你叫我名兒就行，不必喚我家哥哥了。”

“對了，阿婆，我本意是想回來再為哥哥準備洗澡水的，他怎麼倒先起來了？”

“這我也不知道，我正殺雞呢，他自己便出來了，什麼也不說，拿了木桶，自己拎了水，我總也不好阻攔。”阿婆壓低聲音：“而且你這個哥哥也不像你，他不好說話的樣子。”

阿婆的不好說話意思是不好接近，聞人乄笑了笑：“沒有，他很好。”

晚間，他端著雞湯到屋中，姬雲間正在床上打坐，他的頭發乾了便隨手束了起來，透著一股慵懶隨意的感覺。

“我這裡有幾瓶上等靈藥，我還想說晚點為你逼散綾線，那看來你已經逼散了它。”

姬雲間睜開眼，沒什麼表情的看著他。

聞人乄讓他看的不自在，隻好遞上雞湯：“阿婆現做的，你嘗嘗。”

姬雲間沒有接，他隻好將雞湯放在桌上，半晌略微沒有底氣說道：“你能不能不要總是對我下手啊，你就算打死了我，我也是誠心待你，哪有人這樣的。”

說完觀察了一下姬雲間，對方仍然麵無表情，但好在他雖是裹得嚴實，卻好歹沒有遮住臉。

在這張攝人心魄的麵容下，聞人乄覺得自己根本不配講話。哪怕姬雲間再殺他一次，他想自己可能也不會願意還手的。

夜間他坐在廊下，撫弄著手中的打不斷，心中竟然難得覺得茫然與慌亂。他生在彼藏，長在闕端，既是得了老乞丐的庇護平安長大，自然也想實現對他的諾言，離開闕端，去往東方，平安度日，這是老乞丐唯一的希望，他不想要聞人乄和自己一樣，一輩子離不開闕端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再者，聞人乄身上沒有一般廢修有的印記，他離開闕端也不會有什麼麻煩跟上，也不會有修門的人追緝。

但是自己真的能到達東方嗎？到達扶海，或者其他東方地界。

牆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聞人乄側耳一聽，果然是幾個孩童的聲音。

“你先下去。”

“你先去。”

“都說那人沒死，又活了，並非起屍，有什麼好看的。”

“可阿婆還說那屋子裡有個神仙呢！”

“那你又不敢下去。”

.......

聞人乄悄無聲息站上牆頭，看著幾個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就是不敢把毛茸茸的腦袋伸上牆頭。

“啊啊啊.....”

幾個孩子被乍然出現的聞人乄嚇壞了，紛紛從草堆上跌落，各個摔得七葷八素。

聞人乄跳到他們麵前，蹲下來：“看什麼看！”

有個膽大的孩子顫聲問：“你是那個神仙嗎？還是那個死人？”

聞人乄笑眯眯：“那你們覺得我是神仙呢？還是死人呢？”

“書上說神仙都是驚人之貌，廣袖飄飄，看你相貌平平，衣服也不是大戶人家的料子，肯定不是神仙！”

這孩子說他衣服他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自己穿不來華服，早換了件緊袖口的黑衣，但相貌平平是不是對他太過誤解了？

“呸呸呸，小爺我英俊瀟灑。”他扒拉了一下那孩子：“你年紀小小，眼睛怎麼就不好使了。”

“你還和小孩子計較，算什麼大人。”

“就是就是。”

.....

聞人乄怕自己再說下去，這般孩子哭鼻子可就不好辦了，於是故作威嚴：“好了好了，半夜三更爬人家院牆，你們爹娘知道了不揍你們嗎？”

幾個孩子爬起來站好，撣了撣身上的泥土。

“你是修門中人嗎？”

“我不算是修門中人，但算是修煉界的人。”

“等我靈脈覺醒，我就去大竹拜師太虛殿。”

“他們說很多人才能覺醒一個，而且就算有靈脈也大多逃不了資質平平的下場。”

“要你說，我就不能是那厲害的一個！”

眼看著這兩個孩子要吵起來，聞人乄隻好推著他們往回走：“走走走，回家去睡覺去。”

“可我們還沒看神仙呢。”

“不能亂看，亂看要長針眼的。”聞人乄好聲好氣把孩子們送走，自己回來時已經月上梢頭。

出乎意料的，姬雲間竟然又將麵容覆了起來，黑衣黑袍站在廊下，似乎是在賞月。

他遠遠看著，沒有過去打擾，隻是靠在院門上，與他似是遙遙相對。

已有風月自西來，不使朝暮東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