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群山深處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確信無人跟來,而後掏出打不斷,將其豎在臉前,閉眼默念:“天與我機,共你相隨,知莫與他,視惟與我。”
念罷,他眉心閃爍一下,整個人憑空隱去,不見了蹤跡。
而他再次出現,卻是在不汶林中。
林中昏暗,有著雨後的潮濕,這裡沒有血跡,也沒有血腥,隻有似乎永不見光明的陰暗。
姬雲間在這裡?
他撥開身側的草,聽到自己踩在落葉上的聲音,而後終於察覺出了不對。
這裡太安靜了。
他側耳細聽,卻是隱約聽到了轟隆的一聲。他心中猛然一提,順著聲音急速追了過去。
更深處的山林中,植被倒了一片,粗壯的大樹橫七豎八的歪著,顯然是才經曆過一場大戰。
白界宗與太虛殿都不在,那麼姬雲間是跟誰動手了?
聞人乄心急,他四處望了望,又隱隱恨自己學藝不精,不能將追形咒很好的掌握,否則也不必隻能追大半,而追不到全部。
他急的眼眶發紅,望著最裡麵那棵樹倒下的方向,望著那方向中無儘的黑暗,咬牙飛身追了進去。
他行了不多久,眼見前方有個背影直直往自己撞來,他將打不斷擲出,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穩穩接住了撞入自己懷中的姬雲間。打不斷發出一陣明光,照的四周宛如明晝。
他擁住姬雲間翻轉了幾圈,穩穩落地,來不及抬眼去看前方,懷中的姬雲間口中鮮血溢出。
聞人乄小心翼翼的將手放到他下巴處輕輕摩挲,用指尖抹去他流出的血跡,在巨大的心痛感中艱難的壓製住了自己的某些負麵情緒,甚至因為壓製這些情緒,他一句話也沒有說。
在他們的對麵,閃爍著一團金色的光,四周泛著白光,那是煞光的組成部分。
聞人乄知道,這不是活煞的本體,但這個東西是泉山鎮和黃滄嶺所有作亂東西的組成,如果他沒有猜錯,這裡麵還有一絲活煞的幻影。
姬雲間推開他,掙紮著站起來,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便定定站住了,他背對著聞人乄,聞人乄不知道他看向這金光的眼眸中都有些什麼情緒。
但下一刻,一道金色的骷髏光閃出,生生將姬雲間又抽回了聞人乄身邊,聞人乄撲過去接住他,在地上滾了幾滾,將姬雲間墊在自己身上,他從姬雲間隻能發出的氣音中,聽出了心碎。他扶在姬雲間腰側的手,忍到青筋畢露。
“姬宗主,我再三告訴你,我並不知道我家主人的下落,你又何必一再糾纏?”這金光發出的是個女聲,有些尖細感,從前應該也是唱戲的。
“不過若是我家主人知道你身邊有個這麼厲害的小郎君,隻怕是要害怕你了呢。”她說完發出尖細的笑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不過看你一再糾纏,想必是真心想要知道主人的下落,我不知道他的下落,但我知道些彆的,不知道姬宗主想不想聽呢?”
姬雲間顫抖著,連唇角都在抖動,那雙異常好看的眼睛濕漉漉的,眼中滿是渴求,卻又充斥著害怕,像極了林間受驚的小鹿,讓人看著於心不忍。
聞人乄幾乎可以篤定,他從前一定是個極其溫潤乖巧的人,又是如何淪落成為今日這般模樣呢?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你要麼趕緊說,要麼趕緊死。”
“喲,這位小郎君為何如此關心姬宗主?三翻四次出現在姬宗主身邊,可要叫人多想了呢。”
她轉而對姬雲間說:“姬宗主,你幾次糾纏阻止我家主人的大計,你覺得她會怎麼想?你應該與她站在一起,但你沒有,你不僅沒有,你甚至企圖阻止她,我主人讓我問問你,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遭受過怎樣的折磨嗎?”
姬雲間壓抑著極大的苦痛,這種苦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猙獰。聞人乄坐起來,將他扶著靠在自己懷中,而後陰沉的盯著那金光。
“姬宗主,我家主人與你沒什麼可說,他隻讓我帶幾句話給你。”
“腐爛的種子是開不出花的,腐爛的花朵也不會有種子。”
林間的風驚了不知何處一群飛鳥飛過,有枯葉隨風而落,在昏暗的林間,仿佛飄了場雪。
“舅舅,你來晚了呀。”
在這幽靜的地方,隻有這無限回蕩的話音混合著姬雲間不可壓抑的哽咽,他裹在黑布中的手緊緊揪住胸前的衣服,緊到將裹手的黑布崩壞,露出蒼白到刺眼的皮膚。
聞人乄感受著他的顫抖,望向那團金光的目光複雜起來。
舅舅?
那活煞,是姬雲間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