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揚離去後,姬雲間彎腰撿起開夜,在那把劍上摩挲許久,最終掏出手帕,將劍擦拭乾淨,遞給了惟憐。
惟憐側身對著他,沒有正麵麵對他,也沒有看他,更沒有接過開夜,而姬雲間也不在意,他隻是抱著開夜安靜的等著,仿佛開夜才是他的佩劍。
聞人乄明白,姬雲間沒有怪他的意思,他這麼珍惜開夜,又怎麼會不珍視這把劍的主人呢?又怎麼會仿佛他才是做錯事的那個,安靜又乖覺呢?
他從前,是真的很乖吧。
“我隻不過,是因為年少大成才成為了星滿堂的宗主。那年他們以先師遺言相要挾,將我困在祠堂,等我到西往月時,已經塵埃落定。”他側身麵對姬雲間。
“對不起。”
姬雲間將開夜遞給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意思再明顯不過。
“這些年,我知道你還活著,你一定活著。”他垂頭,緊緊握住姬雲間的手腕。
“你跟我走吧,我幫你驅毒,我們重新......”
姬雲間搖頭了。
他很少會做肢體語言,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漠然或沒什麼表情,也不會用肢體語言表達些什麼,但這一次他卻很堅定的搖頭了。
“為什麼?”惟憐有些無措,直直盯著他:“我知道是我的錯,但我不能再留你一個人。”
姬雲間安撫性拍拍他的手,側目看向聞人乄的方向,正對上聞人乄小心翼翼望向這裡的目光。
惟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因為他?”
姬雲間垂眸。
“他是個什麼東西?他也配?”
這個時候再躲著就不好了,但聞人乄實際上也無意介入這兩個人的前塵舊事之中,不過他就一點比較好奇,好奇到不得不說。
於是他走過去,直言:“我的確不配,難道惟憐宗主就配?”
“自你知道他不能開口說話到現在,你怎麼就不好奇他為什麼不能說話?是怎麼不能說話?是誰害得他不能說話?當年之事究竟有沒有隱情,到底孰是孰非?”
聞人乄一點也不客氣:“你與其怪他不去找你,不如怪自己坐擁盛名卻找個人都費勁。你帶他走,不能留他一個人,早乾嘛去了?難道在你心裡,他連你師父的遺命都比不上?還是當日的確因為忌憚星滿堂的名聲,而不得不放棄他呢?”
“住口!”
“說到底,你們這些所謂的正人君子,永遠是前途、名聲、權勢最為重要。”
“我讓你住口!”
開夜嗖的一聲,指向了聞人乄。
“我說錯了嗎?我不信你不知道宗門西征的消息,也不信他淪為階下囚你不知道,更不信他要被誅殺在麓山你也不知道,當年除了五行天的式微君,整個天州根本無人能擋你,你要救他,其實易如反掌。”
“難道人生隻有情愛嗎!我身為一宗之主,我有我的不得已!”
“人生當然不是隻有情愛,如果他真的罪不可赦,自然該誅,若他為人陷害,慘遭滅門,難道也該死嗎?也該被放棄嗎?”
聞人乄頭一次覺得自己咄咄逼人,但他不說不快:“無論如何,你放棄了他。現在,你沒有資格帶他走。”
姬雲間伸手,捏住開夜的劍身,將這把劍從聞人乄脖子上拿開。
惟憐收了劍。
“那年,我們就是用這把劍,在那石碑上刻下了與仙同往。”他低頭,打量著那把劍:“可惜,人生不能往複。”
“是我負了你。”
姬雲間上前一步,到他的麵前,仰麵看他,第一次用手語來表達想說的話,顯然因為不常用,他比劃得不好,但磕磕絆絆間,也能讓人明白幾分。
“不是你的錯,當年我們各有難處,我從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責。”
惟憐要笑不笑,要哭不哭,最終握住他不停比劃的手,緊緊抱住他。
聞人乄雖然不是滋味,但看惟憐怎麼看怎麼可憐,就算了,不計較了,還是大度一點,男人不能那麼小氣!
好在姬雲間很快掙開了他,他的目光似乎永遠澄澈如水,清淡若雲。
他又比劃:“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你回蓬萊吧。”
惟憐靜靜看了他許久,忽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拂袖離去。
聞人乄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這麼有競爭力的情敵,再加上姬雲間一點也不記恨他,和好就是一眨眼的事情,要是真的和好了,自己都沒有地方哭。
他長舒一口氣,也不管姬雲間願不願意,上去將他抱住,抱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