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夜江春早都罵他狗血淋頭了,但蓮止沒有罵他,而是沉默了半晌,似乎認同了他的辦法,問:“或許,式微君有辦法。”
“式微君找鬼修去了。”聞人乄想了一下:“我大概能知道他們在哪個方位。”
實際上聞人乄猜錯了,他們並不在不汶林,也不在不汶林西方的深山老林裡,而是在黃滄嶺那一片高低不一的山地裡。
這裡曾被夜江春種過咒法,無法滋生邪物,但這裡本來也就不是凶惡之地。邊行以為鬼修會懼怕這類被種過咒的地方,沒想到拂闌一點不怕。
“你並不想殺我。”拂闌好奇:“你有什麼目的?”
邊行緩了緩,斟酌一下才開口:“你...”
“你認識我舅舅,還是認識我母親?或者,都認識?”
邊行那一點點不確定,此刻消散了,他深吸一口氣,梗在心裡多年的心結,在這瞬間釋懷了。
“我認識。”
“我的母親,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沒有資格評價她。”
“聽說,她在天州締造了許多佳話?”
“是的。但是與她一同締造佳話的那些人,背叛了她。包括我。”
拂闌已經忘了那個紅衣女子的模樣了,她隻能隱約間想起來幾個有關於她的片段,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她一襲紅衣,在林間奔跑,跑著跑著會回頭朝著她笑。
所以,她從白界宗出來後,一直穿著紅衣。
“遲來的愧疚有什麼用呢?她都死去很多年了。”拂闌走近他,她的身高隻到他的胸口,於是她仰麵看他,言辭懇切:“你知道錯,但是我也沒有資格替她原諒你。”
“如果你真的愧疚,為何不自刎謝罪呢?”拂闌墊著腳尖,想看清他眼中流露的情緒,同時,儘職儘責扮演著無辜少女的模樣。
“你知道她是無辜的吧?為什麼沒有站出來幫她呢?當年卜略大婚,你也在無山之巔吧?你就沒有好奇為何她非要殺他嗎?”
邊行耐心的聽她說,耐心的看著她,仿佛在透過這個女孩,看另一個人的影子。
“我的確是最愛說教的那一個,但我說的話,她從來不聽。樹大招風,過剛易折,這樣的道理,我曾說過無數次。”
最後,他無奈歎息:“可惜,這最重要的一件事,她瞞了我。”
邊行伸出的手,定在她的耳側,沒有再往前動一動,最後他收了手。
“不要步你母親的後塵。”
拂闌眼裡那一點裝出來的天真急速退去,滿眼灰暗,瞳孔驟然放大,整個眼中漆黑一片。她張開口,口中一絲絲黑氣噴湧而出,隨後她整個人炸成一團巨大的煙霧,這煙霧上方兩道眼睛狀的白光算得上是她的眼睛。
“那我的冤屈,我母親的冤屈,我舅舅的冤屈,雲門的冤屈,巫族的冤屈,西往月的冤屈,又該誰來償還?我說過,我要讓整個天州陪葬,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你母親屍變是真,起屍也是真,你舅舅私藏她的屍身是真,雲門包庇她不肯交出她也是真,巫族包庇雲門與東方宗門對峙更是真!”
“那我母親是怎麼死的?為什麼屍變?我為什麼成煞?”拂闌仰天長笑:“你真是虛偽啊,一邊覺得愧對我母親,一邊連她死去的真相都不在乎,你的確沒有資格評價她,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
這一片黑影忽然攪成一片轉動的烏雲,霎時間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接著無數鬼影從那烏雲之中奔出,嚎叫著,擰成一根不住晃動的鏈條,而鏈條的一端在拂闌的手裡,一端已經朝著邊行纏繞而去。
風起雲湧間,劈海從他背後嗖的一聲彈出,直挺挺立在他的背後,隨後這把劍的劍元驟然呈現,一把高聳入雲的劍鼎立於他的背後,泛著淩波狀藍光。
這鏈條上無數鬼手伸出,順著劍元纏繞而上,但無法突破劍元的虛影。
這麼大的動靜,當然驚動得了聞人乄,他正準備朝著不汶林奔去,不想一速戳破天際的光線在山中忽然亮起,這劍影隔著老遠他都看得十分真切!
“是劍元!”他瞪大眼:“一般的劍都隻有劍靈,隻有突破大乘境的修士佩劍才會修出劍元!”也就是如同修士修出元神一般。
聞人乄開了眼界,也知道此時前去一點忙幫不上還添亂,於是準備回去若水軒,等他們打完了再去找邊行,問一問有沒有偃術造人之法,就算留不下奉瑄君一條命,也能撐到他到屏城破咒,熟料剛一轉身,一把嶄新透亮的劍插進了他的胸膛。
“對不住了聞人公子,我知道白界宗的秘法裡,有能保住奉瑄君命的術法。”
聞人乄看著劍身上那栩栩如生的老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