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茉的死,讓她很久一段時間都難以忘懷,最愛自己的師傅走了,像是她的親人。
那一刻,她突然才明白,無論顏蓴還是自己的師傅顏茉,都像是她的親人。
因為如果沒有她們,她可能已經死在了五年前剛醒來的那一天裡。
所以,她有什麼樣的理由不去保護她們、感激她們呢?那是她的使命和義務。
思及此,楚淺凝把顏茉的屍體放進了一口水晶棺材裡,布下了一層霧靄後,關進了一間屋子裡。
掛上鎖的那一刻,她麵容已經看不出色,似乎把所有的過往藏匿於心底。
關於顏茉,與她而言,她教她規矩,教她做人,傳授給了她醫術和藥理,是她醒來後的第一任老師,也是她唯一僅有的朋友,她又怎會輕易忘記。
她給她的回憶太美好了,以至於到現在她的離開,讓她一度覺得那些美好的過往仿佛雲煙一夢。
這一夜,她看著院子裡的梨花發了一宿的呆。
梨花在夜裡,被風輕拂,燈光下斑駁的樹影婆娑在院子的牆麵上。
那時,顏茉還活著,她帶著她在樹下一起看著醫書,梨花輕輕飄落時,顏茉伸手接住一片梨花,冷清的眸子裡突然閃過一絲愜意,隨即楚淺凝聽到了她說:“梨花,它有潤肺止咳的功效。”
楚淺凝邊聽邊認真的點點頭,笑著答:“知道了。”
顏茉不再說話,那天她們兩人認真的看了一下午的書籍。
直到傍晚,二人在梨樹下你追我趕,梨花樹下的二人如同孩童般嬉戲。
隨後又在梨樹下徹夜長談。
燈光微暗,樹蔭下的兩人逐漸消失,永遠封存於記憶中,再難還原。
第一次的夢境就此隔斷,因為她被驚醒了。
醒來後的楚淺凝已經睡意全無。
她來到楚府院子裡,鵝暖石鋪的地麵,兩邊都各有一盆白山茶和一盆海棠花。清新自然,芬芳馥鬱。
正門口前麵是一條路,與路連接著庭院的是幾條台階。
台階正對著的是一顆挺拔的枇杷樹。
她來到枇杷樹下,感慨萬千,百感交集。
不由得想起“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她不知緣何會記得,就好像突然就生長在腦袋裡一樣。
她模模糊糊記得這句詩的意境大概就是“庭院中有一株枇杷樹,是妻子去世那年我親手種植的,如今已經高高挺立著,枝葉繁茂像傘一樣了。”
可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亦或是誰給她講過。莫名就很喜歡這首詞。
出了院子,她站在府前台階上,顧視著門前巷子裡人來人往的集市。
周槽熱鬨依舊。
她的視線停留在隔壁。
一名女子跪在地上,嘴裡不停的向身前之人求饒。
“求求你了,不要殺我爹娘,不要!!!”
“爹!!娘!!!”
“我求求你,不要帶走他們,求求你了。他們不是什麼煞星,他們不是……”
女子一直求饒,可眼前之人依舊不理不睬,他閉著眼睛。
楚淺凝怎不認識他,她恨他入骨,他是誰?!
在她的記憶裡,他是懸鏡大師,是容挽辭的軍師。可他,卻一直挑撥是非,冤枉了無數好人。
她在江南醒來後,雖然不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但她和顏沫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問關於容挽辭的。
當時她便記得有一個叫容挽辭的,他身邊有一個軍師叫懸鏡。
這位懸鏡大師看誰不爽便可以對容挽辭隨意挑撥,說彆人天帶煞星,會怎樣怎樣。
反正他說過之人都會被容挽辭賜死。
他便是為虎作倀。
楚淺凝當時並不知道自己身份竟是楚家大小姐,她隻記得她是一對貧民之女,貧民雖窮,但從小對這個女兒疼愛有加,從小都會儘可能的滿足女兒的需求。
但這一天,女兒在茅草屋的小院子裡嬉戲玩鬨,她的父母陪著她,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惜好景不長,她玩的正儘興。
突然,木頭做的門被無情踢開,一群官兵闖了進來,她父母蒙上了她的眼睛她看不見,父母便把她帶進屋裡,官兵們全部跟在他們身後。
進了裡屋的門,她母親眼疾手快的關上了門,把所有官兵關在門外,隨後她用身體擋著門,擋著外麵的禽獸般的敲打,試圖推開門。
他的父親在手忙腳亂之下,把她送入暗室裡的一條可以通往安全之處的通道。
她哭了,淚水不停的往下流,不停流。
打濕了眼眶,也模糊了視線。
最終他的父親老淚縱橫的拿下她臉上遮擋她視線的布,他父親離彆之際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便是:“你要好好活下去,這裡通往安全之處。聽話,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要堅強。記住,你的爹娘會在天上看著你的。我們不是死了,我們不會死。我們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裡,看著你長大。”
說完萬分悲慟的合上了暗道的門,她即便再難受,也隻能哭著出了暗道。
她的爹娘也被士兵們殘忍的殺害。
而在開門的一瞬間,她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容挽辭和一旁挑撥離間的懸鏡。
她知道那是懸鏡的主意。
可她無能為力,她還是一個孩子,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在她逃出暗室時,自己經曆了什麼,她已經記不清了,記憶零零碎碎。
她便隻記得她醒來後顏沫救了她的事實。
從前的過往,她一概不記得。就連叫什麼都是模棱兩可,雖然她有這樣的一段身世,可她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叫什麼。
記憶本就零零碎碎,所以她不記得父母姓什麼,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該當叫何名字。
後來顏茉親自給她取名叫林汐媛,她便在記憶裡,第一次有了名字,她欣喜若狂。
在江南的一段時間裡,她夢境裡出現了那對貧民父母,卻是他們死時的情形,及其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