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四年前接連兩起不幸,陰雲像是久久徘徊在這個命運多舛的國家之上。皇宮許久沒有這般熱鬨過,今夜的酒席像是借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大肆慶祝一番。
今晚喝的酒比過往四年加起來的都多,梁謙雖有法子化解酒力,然而方才還醉醺醺眨眼清醒,隻有引人注目一個下場,便與同僚道聲歉打算出去放風。
威靈台正值熱門的時候,梁謙又是台中出勤率最高的打工人,他的座位自然靠近天子腳下,於是越往外走,座位上的官員越是些陌生麵孔。
酒足飯飽之餘,平時謹言慎行的部分就隨著衝頭的喜悅向外衝了。
坐在門口的一位丁香淡紫色朝服的官員高舉酒杯一飲而儘,酒勁上來便與旁邊人輕咬耳朵,並未提防身後走過的梁謙,大概是自信足夠小聲。
“哈哈!彆提上朝時徐承珠看到我站在他旁邊,眼珠子都要掉下來的蠢樣!明明自己也隻是沾了徐家的血,沒有半點本事,憑什麼瞧不起我們考進來的!”
然而他卻不知,若是梁謙有意,站在殿外都能聽清主座那位的竊竊私語,何況他一個普通人。
旁邊人淺飲一口,讚同道:“多虧了項首台的提案,你我這樣的寒門子弟才能入宮為官。要不是我沒有治鬼的天賦,不然我也要去試試!”
梁謙瞧著抒情的兩人略感麵生,聽他們的對話,興許是新政策吸納進來的寒門官員,難怪對項台頗有好感。
出了大門,入眼皆是萬仞宮牆,轉角走到一處陰暗地方,穿著藤蘿紫朝服的士族一手撫摸圓滾滾的肚子,像是吃撐了似的倚著柱子,同朋友抱怨道:“ 真是變天了,什麼樣的人都能進宮來。”
朋友戳了戳他的肚子,士族這才發現走進的梁謙,臉上流露討好神色:“梁台您也出來啦?莫非嘗不慣宮裡的菜式?正好我府上新到一批廚子……”
梁謙對他倒是眼熟,不是因為他這個人,而是他身上藤蘿紫色的朝服,思來想去,腦中恰好浮現一個人名:“徐……大人,無礙,隻是吃酒引起的些許頭暈,到外麵吹吹風就好。”
到這裡四年之久,梁謙雖不適應所謂的官場形式,總歸是能遊刃有餘地應對。三言兩語打發走纏人的徐承珠,他穿過回廊,已是一處昏暗之地。見四下無人,便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
放眼皇宮,恐怕唯有梁謙一人能做到酒宴間隙,隻身來到數十裡外的百丈河邊。
“百丈河灌百丈國,百丈國育百丈人。”這個以河流命名的國家自然與這條河脫不開關係。小到人民日常,大到國家祭祀,都會選擇靠近河流的地方。
百丈雖名為河,其水量遠比山間奔騰的溪流來得浩瀚,稱作是海也不為過。河岸向外延伸十幾尺,便有濃厚的黑霧籠罩水麵,如同傳說中的黃泉,叫人看不清河流彼岸。
河水雖然看上去渾濁,隻要隨意舀上一捧脫出水麵,便會驚訝地發現手中漆黑液體瞬間化作清澈見底的水源。因此百丈河也被當地人誇讚為有神性的河流。
然而真正的神跡總是悄無聲息地發生,如同話本裡描摹的一樣,梁謙整個人浮空於水麵之上,他盯得太久,神情太過恍惚,像是隨時準備一頭紮進翻湧的河水。
這和海山相比差的可多了。
梁謙此時心中這般想著。
神識放空片刻,他卻聽到不遠處突然傳來陣陣撲騰水聲。他連忙飛到上空,發現是有個衣著古怪的人溺水河中。
梁謙降到合適的高度,拽住了溺水者胡亂掙紮的手臂,一把將人背起,驚慌道:“不能英年早逝啊!有什麼事是抗不過去的,生命最重要啊!”
喊完才發現,那人奇怪的衣服和奇特的瞳色發色,怎麼看都不是本地人。
界外者也的心理壓力也很大嗎?
腳滑被丟進水裡差點淹死的左明冬:?
不知為何,救人的好人兄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鄰居家不懂事的熊孩子,左明冬雖然有想解釋,可一路又是嗆水又是空中漫步,光看著腳下毫不設防的高空就是一陣後怕,隻得乖乖待在好人兄背上。
梁謙光顧著救人,沒注意岸邊陰影處收回的一個腳步。他帶人回到自己在威靈台的住所,燒水讓他自行清理一番。
雖然界外者一年前就不曾出現,梁謙走南闖北的,類似的衣服還是見過不少。他撿起界外者丟在屏風外的襯衫褲子,估算大小,心想自己的衣服他可能一件都撐不住。
但襯衫的樣式放在宮中又過於惹眼……
“嗯?”
口袋裡掉出梁謙十分眼熟的東西。
用熱水洗去河水的粘膩,左明冬很快就結束戰鬥,他剛想起身,便發現身側的屏風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件紫色衣服,和好人兄身上那件大差不差,就是顏色淡了點。也沒多想,隻當是借他一穿。
衣服竟是意外的合身,本以為兩人的身高差在那裡,怎麼說都會大上幾號,看來還讓人家費心去借彆人的衣服來給她穿,真是格外上心。
就是沒有腰帶不太習慣,左明冬拎著下裳繞出屏風,沒走幾步腳下一膈,抬腳才發現星盤也跟著自己一塊進來,也是先前發生的事太過慌張,才讓人忽略它的存在。
奇怪的是,好人兄放著更可疑的星盤不看,一個勁把玩年蒼定的徽章。這一舉動讓左明冬產生的好奇:“您是……?”
“失禮了,可是認識海山莊的師弟?”
梁謙在認出徽章的前提,跳過他是海山莊人的可能,直接得出他認識其中的人,肯定認得他是玩家了。
左明冬再次搖頭,怎麼每個人都知道副本的存在?
調侃歸調侃,正事還是要聊。
“是,這正是我來的目的,我利用星盤追尋徽章的主人,不知為何掉落水中,多謝前輩出手相助。”
左明冬真情實意地鞠下一躬,腦海中回憶起海山莊送信時蓋影風的失態,眼前這位不在海山的海山莊前輩的身份呼之欲出。
果不其然,梁謙轉過身來,卻是被左明冬的穿著嚇了一跳,很快也鎮定下來:“鄙人梁謙,是海山莊第十六任首席弟子,我想我失蹤以後,應該是山纖接替我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