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否意味著她曾經也是活潑的少女,有著幸福的家庭和廣闊的天空,有著無數條道路可走。”
燕旭收回目光,重新打量起自己的雙手:“但為了我、血脈和傳承,母親放下一切隻身入宮,最後卻是這樣一副下場。”
“隻能以這種形式彌補我的罪惡感,但好過什麼都做不了的無能為力。”
“我想父親和我是一樣的想法,不然他不會同意徐祈正式成為斂魂垣掌權人,哪怕隻是副手。”
徐祈的身份可不止如此,年寒英默默糾正,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能有“陰鬼掌權”這個認知已經是跨越的進步。
於是年寒英順著燕旭的話回答他的問題:“為了讓徐禮早日退休當甩手掌櫃,徐祈接手了百丈河兩岸非人之物的管製任務。”
“等兩岸的傳送陣法穩定以後,隨時可以到對岸拜訪曲霓。”
見燕旭仍然一副怏怏的樣子,年寒英鬼鬼祟祟走出門看周圍有沒有其他官員,關上門給燕旭另一種答案。
“你要是等不及,也可以讓……”
“你帶我過去?”燕旭話聽一半,便興奮地打斷。
“……讓徐祈帶你過去。”年寒英無奈地說完。
即使不看年含英,燕旭也能感到他鄙視的眼神——想啥呢剛剛不是才說要走,怎麼可能帶人?
就算帶過去了燕旭又該怎麼回來,遊回來嗎?
即使得到了滿意的方案,燕旭依然感到挫敗,灰溜溜地走了,絲毫不考慮被徐祈拍進地板的可能;不過看在徐禮的份上,應該不會發生那種事,頂多拎燕旭渡河的時候“不小心”誤判高度,讓燕旭親身體會一場過山車。
“隻能以這種形式彌補我的罪惡感。”
曾經的年寒英也是這麼想的,不僅如此,單方麵拒絕與當事人溝通,還躲到「四時」裡避免見麵。
隻是沒想到星盤會出現在左明冬手上,年寒英不記得自己有將它拿出,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忘記了這個存在。
那麼是誰將「四時」送到左明冬手上就很明顯了。
沒想到6424會在這個時候幫到自己,年寒英像個陷入戀情的小女生搓搓頭發,企圖表達自己的不爽。
而左明冬向來出色的察言觀色也沒有起效。這不怪他,哪怕是開了上帝視角目睹年寒英思維跳躍的全過程,左明冬怎麼也不會得出這個結果。
隻能說年寒英腦回路異於常人,拿自己與未來的自己較勁,正常人也做不到這一步。
見左明冬依然沒有反應,年寒英想著是時候展現他和左明冬的約定,於是主動剖析起自己的情緒:“剛剛聽到燕旭的話,不禁想起我以前的想法。”
聽了這個開頭,左明冬放下糕點坐直了身子。
“‘隻有這樣’、‘隻能如此’,和我當時的心境一樣。”
“但你的情況與曲霓截然不同,明明本人好端端坐在這裡,為什麼不對他挑明呢?”
“想了一下,我應該是不敢麵對挑明的後果。”
說到這裡,年寒英攥緊拳頭,感受到遊靈奔向腦海,想要衝破皮膚的屏障宣泄出來。
“告訴你是我害得你被推上風尖浪口,是我害得你丟失光環,是我……”
“讓我生出生命。”
左明冬接過他未儘之言,卻給出了不一樣的走向。
左明冬走到年寒英身邊,兩手分開碰到他耳邊想作捧臉,卻被年寒英避開。
左明冬沒有強求,輕輕……掰過年寒英臉頰,強迫他與自己對視。果然在年寒英純黑的眼瞳裡,左明冬沒有看到自己的身影。
遊靈入腦的症狀雖然好轉,終究不是完全治愈。即便管理員的體質也壓製不住體內叛亂,或許隻有年寒英一個特例。
該拿他如何是好?
已經是第二次當著左明冬的麵發作,年寒英本想囫圇蓋過,沒想到被正主抓個正著,肉眼可見地無措起來。
左明冬剛要發泄的憤怒在看出年寒英的驚慌後頓時散去,這次他真的放輕力道,拇指輕柔拂過年寒英的眼下。
這裡沒有「黃泉」時的烏青,蒼白柔軟的皮膚無一不昭示著主人的生命力。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沒有你的故事,左明冬也不會在那個冬天找到他注定相伴一生的人?”
幾乎話音落下的瞬間,年寒英的眼眸猶如燃燒的星辰般亮起,墨黑的遊靈褪去,逐漸恢複色彩的視野至始至終隻容納了一人的身影。
像是多年前意識到有人替他掃開覆蓋全身的沉重白羽,年蒼定神智回暖,睜眼時第一個也是唯一看到的,便是這個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