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年在等他。長明知道,很自然的走了過去。
他坐在文瑾年旁邊,沒有主動開口。
大概腦袋還是疼,文瑾年聲音有些沙啞,像在念詩。忙於欣賞嗓音,所以長明第一遍沒有聽清,他也不慌,直直望著文瑾年:“再說一遍。”
“你對我,報以那種態度?”
大概考略到長明會思考很久,文瑾年乾脆給了一個回答是和否的問題。“你是自願幫助我嗎?”
長明很快給了回答:“不然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他說出了自己出現的願望:“我在電影裡過著重複的生活,突然有一天,一個東西告訴我,你有願望嗎?隻要付出足夠的報酬就能實現。”
“文瑾年”長明從不稱他為造物主:“我的願望就是找到你。”
長明看著他,很認真。
文瑾年身體突然放鬆下來,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皺著眉頭小聲抱怨:“頭好痛。”也不說怎麼辦,可憐兮兮垂著腦袋。
還是沒忍住,長明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頂。文瑾年在他手心蹭了蹭,說:“好疼。”
長明坐在沙發上,文瑾年大半個身子都貼近他。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你送我的那盞燈很好看,我每天晚上都會用。長明、長明”
長明不應他,他也就識趣的閉嘴了。
“很多忘記的東西,會再一次出現在夢裡。今晚,會有一個藍色的夢。”長明把下巴放在文瑾年的頭頂,說話間喉結震顫,剛好對著文瑾年的眼。
文瑾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頭疼了,可他看著喉結還是疼得目光渙散。
文瑾年先是搜了一下“山河印”小區的位置,準備打車去。長明已經準備好了,他買了一束花,說是要送給樂平。
“她算是我的朋友吧。”長明這麼說。
文瑾年看著那束花,說:“你還把燈借給她了,你不是把燈給我了嗎?”文瑾年聲音越來越弱,最後這句質問竟變成了一句小聲的抱怨。
“還有花。”文瑾年喃喃自語,不過,沒有送給他的好看。
替長明打開車門後,文瑾年才進去。
先前給樂平發了消息,說文瑾年他和長明來拜訪她。樂平表示已經給門衛打了招呼,歡迎他們的到來。
這是文瑾年在現實中第一次去樂平家。車上,文瑾年問長明和樂平是怎麼認識的。
由於他們乘坐的是無人駕駛車,並不擔心對話會泄露。
長明告訴他。
樂平是他很久之前就認識的一個陌生人,認識的時間比他在電影裡出現的時間還要早。
文瑾年問:“在電影之前,你又在哪裡?”
“夢裡。有些時候是純黑的、有些時候有很白。隻有彆人想起你時,那才有進入他夢境的可能。”
車停了,長明問他:“文瑾年,你很少做夢嗎?”
文瑾年拉開車門,回憶起過去。好像,他幾乎不做夢。
樂平給他們開門,她看見長明並沒有表現得很意外。自然接過花,放在花瓶裡。
踏入這個和夢境裡一模一樣的房間,文瑾年表現得很自然。倒是樂平問了一句:“你好像很了解我家的構造?”
文瑾年回答:“和我家很像。”騙人。
文瑾年來樂平家總得有一個理由,他的理由就是邀請樂平演戲。
樂平喝下一杯水,白熾燈在頭頂,她像在接受審查。
“我隻是一個配音演員,沒有演戲得能力。”她回絕。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大學專業就是學的表演。”是的,這個憑空出現的女人資料很全。
“那,您打算讓我演什麼呢?”
文瑾年把準備好的劇本遞給她,給她考慮的時間。
三人一邊吃晚飯、一邊聊天。文瑾年問:“你和長明是怎麼認識的?”
樂平回答:“說起來還沒謝謝長明。有一天我很晚回家,是他給了我一盞燈。燈呢?”
她有些尷尬的笑了:“抱歉,我把燈弄丟了。我賠你一盞好嗎?”
長明搖搖頭,表示不用了。
“我好像嗅到了酒味,你經常喝酒嗎?”
樂平疑惑的嗅了嗅,說:“偶爾喝兩杯。上次喝酒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家裡還有味道嗎?”
“有一點兒。主要是味道很熟悉,你喝的酒叫什麼?”
“一枝春。是款很老的酒了,現在廠家都沒有生產了。”
送走文瑾年和長明,樂平很溫婉地坐下,翻開劇本。
“她的記憶是不是有問題?”文瑾年問長明。
長明說:“我確實送過一盞燈給她。”那無垠的黑暗裡,長明聽見有人在啜泣。黑夜太大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擁有唯一一盞燈,所以他很警惕。
那個低著頭的小女孩,抬起頭也許是個沒有五官的靈魂,不久就會消失。
長明還是走了過去,感覺到有光,女孩抬起頭,其五官就是縮小版的樂平。
“我把燈給了她,我想,這麼小的女孩,她的父母一定很思念她。有了這盞燈,她就可以去到父母的夢裡。”
“那你呢?”文瑾年不敢想,在黑暗中,沒有燈的長明怎麼度過。
“我叫長明呀。”他微笑向文瑾年解釋:“我就是光源。”
小女孩不知道有沒有進入父母的夢裡。
文瑾年躺在床上,腦子裡是長明說的那個藍色的夢。
他睡著了。麵前是各種顏色的泡泡,包括藍色、包括很多藍色。
該選哪一個?文瑾年有些緊張。
觀察不出區彆,文瑾年乾脆把藍色的泡泡都戳破了。
他來到了,麥田。仰頭是藍藍的天,四望是金黃的麥浪。把他擁抱在其中的,是和煦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