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點 文袖到了半夜回去了,他……(1 / 2)

文袖到了半夜回去了,他把劍背在身後。葉瞿洸在等他。

“我不懂。”他如此說。劍抵在葉瞿洸麵前、隻要輕輕移動,就會濺血。

“霜如雪從未和我說過聖人,你也是。”文袖說,他的頭發被風吹動,迷了雙眼。

葉瞿洸微微抬起頭,他是坐著的,這麼看著,是那種很文雅的弱小。

“文袖。”

他叫了一聲,文袖就覺得自己手抖了。

不是錯覺,葉瞿洸麵如白玉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血痕。很淺,血珠子冒了出來。

“我沒想到,聖人已死。”

文袖聽不懂,他也清楚,繼續說。

“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方式和我們不同。你會選擇做什麼呢?”

在戲中,也在另一個可能的命運裡,文袖想,他會做什麼呢。他曾經選擇在小鎮裡待一輩子,到底是文瑾年的劇本還是自己的選擇。他這次北上至此,又打算乾什麼呢?還是說隻是同伴的意願。

他這人,在這個世界有幾個念想。他的師傅死了、他的朋友和他分道揚鑣、他手上這柄劍既沒懲惡揚善、也沒作威作福。他會乾什麼呢?

“你試過,用我們這種人的眼光看這個世界嗎?”葉瞿洸問。

收回劍,文袖問:“怎麼看。”

葉瞿洸遞給他一個瓷杯,說:“看看,你護得住嗎?”

杯中有酒,文袖一飲而儘,說:“好。”

其實不用了,他知道結果——師傅死了。可他就是不信,一個瓷杯,還護不住嗎?

拍攝結束、劇本也就到這裡,文瑾年卻不知道該怎麼寫了。他沒靈感的時候不知道該乾嘛。就坐在沙發上,發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怎麼了。”是長明。

文瑾年回過神,抬頭看他,攤開劇本:“不知道該做什麼?不知道該寫什麼?”

他的人生實在無趣,學習、工作、交際。好像忙個不停,卻又沒有樂趣。於是這會兒突然停下,就顯得乏味至極。“長明,你為什麼不恨我?”他問。是他將這個靈魂捕獲後塞進自己的劇本裡,又讓他讓長明產生了執念、為了原本可能不存在的願望去交出自己的命運。

就想文袖像夢見他的師傅,就像顏藝冉想要複仇。

長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沒有直接回答,反問:“你知道像我這樣的靈魂在被你填入劇本之前都在做什麼嗎?”

文瑾年呆呆看他。

“跟我來吧。”長明對他笑。

這是一個很黑的空間,這裡麵的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文瑾年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裡待了多久。他的思維已經開始天馬行空發散起來了。

黑夜,人是看不見自己的、感知也被削弱。唯一清醒的是思維。“按照現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算,除去一半的純白空間、我在這裡待了568年。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用腦子想東西。”長明的聲音。

“我七八年會遇到一個人。有些還能交流,有些卻已經呆滯了。不會說話、不會眼神傳遞情緒。他們很多人,沒有了頭發或指甲。”

“因為太無聊了,痛感才能能保持清醒。你知道我為什麼能清醒這麼久嗎?”長明問。

他靠近文瑾年,接觸間,文瑾年才覺得那種孤獨被消除。長明聽見他說:“記憶?”

長明搖頭,可惜文瑾年看不到。“也許算吧,但也有可能是我可以點燃自己。”

“剛才和你說的拔完頭發或啃掉指甲算是好的了。更大一部分人,為了保持清醒,會采用更極端的方式。”

“我,點燃了自己。”他說:“我周圍的黑變成了白。”

“從前是看不見自己,之後卻是隻看得見自己。”

說完,四周的黑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沒有任何信息的白。長明也化作其中的一部分。

文瑾年一個人站在這個純白的空間。遠遠看去、遠到一個地步,他就像是白布上的一個黑點。

黑點緩慢移動,像是證明一切物質都是運動的。

長明下垂著眼睫,是供在神堂上普渡眾生的神像。

文瑾年扭頭,看見了放大無數倍的自己。放大這麼多,他已經很難認出自己了。可靈魂卻被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囚禁在白色的空間裡、一部分冷靜觀察著自己的反應。所以他知道,自己在注視自己。

“後來,為了繼續消磨著無垠的歲月,我就會這樣觀察自己。”長明說。他的慈悲目很慢地抬起,像是掉幀的動畫,全靠眨眼補齊。

文瑾年沒有眨眼,問:“你是怎麼確定時間的?”

“我用過自己的作息來判斷,失敗了。也我和很久會出現一次的其他靈魂探尋,也失敗了。太無聊了,我數自己的一直不變的心跳頻率,卻睡著了。最後,我用這種方式來觀察自己,終於發現時間的流動。你看見了嗎?”他問。

文瑾年耳邊是時鐘走動的聲音,:“也許,”

“我們還被困在一個地方。”長明對他笑。他拿起白顏料,覆蓋了那個黑點。

文瑾年抬頭看他,剛才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合為一體了,一起進去他身體的是對黑白的恐懼。

長明又用筆點了一個黑點,他說:“我比這小。”

文瑾年仔細看那個黑點,明明是一個小黑點,他卻像是看到了長明的睫羽、和影子。

長明繼續畫,用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