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站起,他聞到一股味道,迷惑心智。
“內有間諜,殺!”
站在一起的士兵丟棄肩上的盔甲,各自露出或白或紅的布料。
戰爭教會他們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能猶豫。
所以哪怕上一秒還是戰友,這一刻就是敵人。
鮮血揮灑,文峰冷眼看著亂作一團的軍隊。
所有人都在拔劍,他卻收了刀。
在這片混亂中,他抱著聖人的屍體,走進祠堂。
取下堂上的空心木雕,打開。
裡麵空間有限。這木雕本來就是為小女孩準備的,聖人這麼個成年男人,就算如此枯瘦,也放不下去。
文峰發現塞不進去後皺了皺眉,看著那實在擠不進去的一隻手。
揮刀、斷臂。
明明才死,屍體上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
合上木雕,文峰回頭看還站著零星幾個人。
他們的肩上是白布,隻是被鮮血染紅了。
這氣味沒有迷惑文峰的心智,但他現在很煩悶。
抽出劍,他說:“你們是叛徒。”
幾人忙解釋,努力擦去白布上的血。
但文峰隊裡本就沒有叛徒,又或者本就都是他安排的叛徒。
“聖人死了。”他說。
幾人不反駁。
文峰一刀取走那人性命。
“聖人不死。”一人急忙回答。
文峰笑,但血跡還是瞬間濺滿了他半張臉,像是地獄的修羅。
“聖人怎樣,你決定不了。”
剩下幾人早就殺紅了眼,他們抽劍撲上去。
文峰還是拔刀。
刀、刀、刀。
外麵的微風細雨、風鈴搖晃,裡麵的刀與血。
但無論多大反差,月亮還是平等地照耀。
收起刀,文峰結束了最後一個試圖逃跑的人。
他站在屍體上,眺望四周。
“聖人不死。”
最後,他這麼說。
用不太溫和的方式接管了聖人的權勢,文峰把木雕供奉在堂上。
阮淵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他是被雨打醒的。
他睜開眼,身邊空空蕩蕩,沒有了那顆巨大的母樹、他的劍插在泥土裡、失去了劍鞘。
阮淵撐著地,站起來。
他看見了自己,另一個自己。
阮淵伸出手,去捏他的臉。
被那個人止住了。
“失敗了。”他問。
“失敗了。”那個自己回答。
“為什麼?”阮淵問。
那個自己說:“你還要陷在這裡多久?這已經成為過去了。”
阮淵拿起歹劍,問:“你的歹劍呢?”
“脊椎裡。”
他伸出手,那隻人類的手突然之間變成了一截木頭、一截來自母樹身上的木頭。
“你我之前,多少人想殺母樹,但都失敗了。”
阮淵看了眼自己的手,那節木頭已經腐朽了。
“你的使命是什麼?”
每一個自己,都在出現的同時賦予了使命。
“保護文瑾年。”
阮淵又問:“我為什麼還沒有消失?”
那個自己搖搖頭,說:“也許還需要你吧,又或許你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阮淵是母樹上的一星半點,他的出現也是有使命的。
阮淵的師傅就要死了,他頗為快活,說:“下輩子,要麼當個人、要麼當棵樹,反正我不能兩樣都占了。”
他把自己脖子上的一塊骨頭給阮淵,說:“這是你那個師兄給我的。我要了他半幅骨頭,可現在就剩這麼一點了,你看看又什麼用吧。”
阮淵把它燒成灰,摻進鐵水裡,鑄成了歹劍。
他問:“我沒有看見自己的使命?”
對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麵孔。
阮淵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可以擺脫母樹的,所以他來殺母樹、殺自己、給這個故事一個結局、無論這個結局好不好。
但現在,他看著這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突然感覺自己身上無形的枷鎖具體化了。
“殺死文瑾年。”
阮淵說:“我的使命出現了,殺死文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