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柬》——席慕容

我們去看煙火好嗎

去＼去看那

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

夢境之上如何再現夢境

讓我們並肩走過荒涼的河岸仰望夜空

生命的狂喜和刺痛

都在這頃刻

宛如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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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後的署名下還附上了地址，顧影才剛念到所在的區域，鬆本貴和子便搖手示意她停下來，主動要求收回照片，並將其慢慢地重新塞回了相冊裡。

“為什麼？”顧影心有不甘地追問，“雖然是隔了這麼多年，但他很有可能還住在那裡。”

“已經夠了。”鬆本貴和子靠著床頭微微閉上了眼，“這樣就夠了。”

顧影本還想要堅持，但鬆本貴和子安詳平靜的麵容之上微顯的那一縷隱約的滿足笑意，卻讓她無法再開口。與此同時，由於例行檢查時間已到，在護士長的逐客令下，他們也不得不選擇離開。

打從經過隔壁病房門口時，顧影想起月森曾說過，西岡老夫人就住在隔壁，所以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從緊閉的房門上那塊小小的方形玻璃望了進去。與她並肩前行的月森見狀也停了下來，手上提著她的書包，站在她身旁安靜地等待著。

房裡亮著燈，透過玻璃能清楚地看見床頭的一角：在蒼白色的燈光映照下，躺在病床上已陷入熟睡的西岡老夫人的臉色也顯得異常蒼白；西崗老先生則趴在床沿打著瞌睡，花白的頭發垂落在白色的床單上，讓人一時分不出各自輪廓界限在哪……

顧影不忍打擾酣夢之中的老人，隻在門前稍站了一會，便再度邁開了腳步。

剛出醫院大門，便有入夜的秋風拂頸而過，冷意直鑽毛孔，顧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走在右前方的月森回過頭來，微微蹙眉問道：“冷嗎？”

顧影在身後輕輕地搓了搓冰冷的雙手，搖著頭答道：“還好，不是很冷。”頭頂的梧桐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將她略帶顫音的尾音掩蓋了過去。月森不再說什麼，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著走下了通往車站的坡道。

從扶手電梯下了站台，靠站的列車還沒開走，但關門的警示燈已在叮咚作響，兩人不約而同地向著車門的方向跑了起來。但在踏入車門內的前一秒，顧影卻突然刹住了腳，跟在她身後的月森冷不防地撞到了她身上，結果由於衝力的關係，在列車關門的瞬間，兩人還是一起“擠”進了車廂裡。

這一驚險的瞬間吸引所在車廂的所有乘客的好奇目光，緊挨在月森身前的顧影連忙向旁邊邁了一步，退到了側邊的車門旁。“對不起……”她低著頭小聲地對他說，臉上有明顯的熱度擴散開來。

對於車廂裡熱烈的注目禮，月森並不在意，隻是不解地盯著身旁低著頭的顧影，輕聲問道：“怎麼了？”

“對不起。”顧影抬起頭，發燙的兩頰仍未降溫，“我們一會下車再坐回頭去吧，我想去一個地方。”

經過幾輪換乘後，顧影與月森在神奈川縣的寒川車站下了車。跟隨喧鬨的人群乘著電梯出了車站，遠遠便能望見燈火通明的寒川神社大門。

從電車出口旁的公示欄上得知，今天是一年一屆的菊花人偶節的閉幕日，稍晚在寒川神社將有煙火表演。通往神社方向的路上，不管男女老少，幾乎都是清一色的和服裝扮。逆著人流方向前行的顧影和月森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顧影身上還穿著學校的製服，混雜在花色各異的和服之中更是有種異類的突兀感。

對於周遭時時飄過來的打量目光，顧影並無暇顧及，隻專注地盯著街邊民居門前的門牌，心裡同時默念著依次落入眼底的號數，“三〇〇七……三〇〇八……三〇〇九……”隨著與目標地址之間的距離在一點一點縮短，她的心跳似乎也開始慢慢地加速起來。

看著她認真而又專注的神情，跟在身後的月森不自覺地微微蹙緊了眉頭……

當電車駛進寒川車站時，站在車門旁的她突然回過頭來，對他說：“我相信，那個人一定還住在這裡！”

或許，她隻是認為需要給陪伴自己前來的他一個交代。但即使沒有這樣的特意說明，他也早已明白她此行的目的。然而，即便知道鬆本貴和子與初戀之人的結局讓她十分在意，他還是不懂，連當事人都已釋然的過往，為什麼她卻始終堅持，在跨越了幾十年時間的現在依舊還能找到真相？所以，他不得不問她憑什麼而相信。

她跨出車門，在喧鬨的人群中回過頭來，一字一字地、緩慢而又清晰地答道：“因為，他說他會等她……一直……一直……”

“找到了！”站在三〇一七的門牌號前，懷揣著不安又混雜著激動與興奮心情的顧影向落在身後不遠的月森招手輕喊道。

眼前是並不陌生的老舊和式建築，與一路上走來所見的臨街民居沒有太大區彆。窄小的前院並無太多花草裝飾，隻有正門前的台階兩側放置了盆栽花，雖認不出是什麼品種，但看那綠葉之中，小小的花骨朵兒簇擁成團地爭相盛放著，在門前照明燈昏黃光線的映照下，也顯得格位生機盎然。

此時，屋裡沒有一絲燈光透出，顯然應該是無人在家。顧影掩不住有些失望地從院內收回視線，回過頭望向了月森。月森指了指隔壁亮著燈的房屋，正要提議看是否能打聽到相關消息，身後突然傳來了陌生的詢問：“那個……請問你們有什麼事嗎？”

顧影和月森同時轉過頭去，隻見一拄著拐杖的白發老翁正站在幾米開外的路燈下看著他們。

“抱歉，這裡是我家，請問你們是……”白發老人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朝她們慢慢挪近。

顧影聞言，心中不覺一緊，情不自禁地盯著老人家皺紋滿布的臉定定地看了好一陣，直到身旁月森似是不經意的一聲輕咳，她才回過神來，為自己“肆無忌憚”的注目禮開口致歉：“對不起。其實我們是來找人的。”

“找人？”老人家從口袋裡慢悠悠地掏出了鑰匙，回過頭來疑惑地掃視了兩人一眼。

“那個……請問您是文太嗎？”顧影單刀直入，連鋪墊過渡都沒有便直奔了主題。文太是在照片背麵留下的署名，沒有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