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雖然有些冒昧,但我們想確認一下,住在這裡的您,名字是否叫做文太?”月森隨即為她生硬的追問作了補充。
“我不叫文太。”老人家搖了搖頭,露出慈祥的微笑,“你們要找的,是以前住在這裡的相原文太吧?”
原本已為老人的搖頭否認感到失落的顧影聞言重又燃起了希望來,“您認識他嗎?請問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呃……”老人想了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和他不是認識的熟人,隻是當年買下這房子時和他聊過幾句。”
“您是什麼時候買下這房子的?他離開這裡時有提過要搬去哪裡嗎?”顧影的追問步步緊隨。
“什麼時候呢?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吧?”老人沉吟了幾秒,目光在自家簡陋的前院裡停留了好一陣,最後才回過頭來,笑著說:“對不起,時間過去太久了,我現在也記不太清了。”
“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嗎?”顧影似乎並不願接受現實,雖然心裡也明白不過是在做“垂死掙紮”而已,但還是忍不住要繼續開口追問。
儘管顧影步步相逼,老人倒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他轉過頭來,盯著顧影看了幾秒,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失望的神色很明顯地流露在臉上,沒有任何掩飾。顧影過了好一陣才喃喃地道了句“謝謝”,轉身離開。
兩人沿著來路慢慢地往回走,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昏暗的夜色中,沿街而立的路燈安靜地投散著微光,偶有三兩飛蛾在燈下繞行飛竄,發出滋滋的輕響。
走出了幾十米遠後,月森聽見身後有聲音追來,正要轉身,一旁的顧影也抬起頭看了過來。兩人同時回頭,遠處,拄著拐杖的人正朝他們揮著手。
“有關相原桑的事,我剛剛想起來了一點。”老人對小跑過來的兩人微微笑著說道。顧影倏然睜大了眼,眼底似有一絲流光快速閃過。
“這個給你們。”老人遞過來一張紙張早已發黃的名片,上麵印的正是相原文太的名字,“這是當年來看房子時,相原桑拿給我的,我們家老伴就愛把彆人給的名片收集整理起來,所以過了這麼多年都還留著呢。”
名片上的內容很簡單,左上角印著“紫苑園藝”幾個小字,名片正中央便是名字,再底下是一個位於北海道的地址,還留有電話。
“這個地址應該能找到他。”老人語氣堅定地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許已經搬走了也說不定,照上麵的電話打過去問一下吧?一旁的月森提議道。
“如果是屬於被拆遷範圍的話,搬走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不過……”老人停頓了幾秒,看了他們一眼後又接著說道:“如果不是的話,相原桑應該是不會輕易搬走的。”
“為什麼?”顧影與月森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當年聽相原桑提起過,他愛人很喜歡那個地方,所以他才將它買下來開園藝店,因此,我認為……”
“他愛人?”未等老人說完,顧影已出聲打斷,一臉驚異地望著對方。
老人似有不解地望著她,點了點頭,“我們隻見過一麵,他妻子看起來是個善良溫和的女子,感覺是個很不錯的人……”
“是嗎?”顧影低著頭,聲音很輕,輕得就連自己也幾乎聽不清。老人還說了些什麼,她一句也聽不進去,心中的失落感在快速地擴散蔓延,眼角的酸澀也湊起了熱鬨來,眼眶之中似是蒙了一層氤氳的霧氣,仿佛一眨眼就能凝成淚滴,掉進秋夜清寒的空氣裡。
所謂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她並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其實,自己很清楚,心中所期待的,大概隻是一個奇跡的降臨。雖然對兩人錯過的心意確也感到十分的遺憾,但同時或許也隻是想要從中得到某種確認和證實而已,為自己心中那份無法明言的不安,為即將要麵對的相似現實與遭遇,為不可預知的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
回頭重走熱鬨遠去的陌生街道,隻有孤單的燈影伴著他們的沉默一路同行。
月森幾度想要開口,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身旁的人始終低著頭,額前劉海遮住了她的瞳眸,卻掩飾不住她低落的情緒。他蹙緊了眉頭,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不想身邊的人卻突然站住了腳,輕聲說道:“月森,鬆本奶奶一直沒有結婚,一直都是一個人,不是嗎?”
聽到她開口說話,月森先是一驚,隨後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了她。
街燈微映的昏黃光照下,那張抬起的臉上很快便有晶瑩的淚滴悄然滑落。
那一瞬,他不禁有些心慌意亂起來。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容易哭,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哭。就連作為當事人的鬆本老師都能淡然麵對分離已定的現實,為什麼她卻會為並不相熟的兩人無法走到一起的注定命運而哭泣?
月森不懂怎麼安慰人,更不懂如何安慰哭泣中的人。他無措地向前走了一步,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看著他,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裡,隻有那緊蹙的眉間看得最真切……
“如果……”巨大的聲響如平地驚雷炸響在耳際,月森隻看到對麵的人那變換著的唇形,卻聽不見如果之後的任何一個字。
絢麗的煙花在不遠處的夜幕下競相綻放,如妖嬈的曇花般短暫,幻化作無數細小星辰,轉瞬便消失在無邊的夜色裡。
“你剛剛說什麼?”在轟隆不斷的震響聲中,他靠近她耳邊高聲問道。
顧影看了看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
抬起朦朧的淚眼望向不遠處的天幕,絢爛就在一瞬之間,終究都是無法停留的美麗。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如果,故事的主角換成你和我,我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