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空是蒼茫而又寂寥的白色。淡青色的雪花安靜地飄落在積雪皚皚的霍格沃茨場地上,它們觸碰地麵的細微聲音就像蝴蝶折翼時的輕輕脆響。霍格沃茨的大部分師生依舊沉浸在他們的夢鄉之中,城堡裡似乎悄無聲息,還沒有一個歡樂的聖誕節早晨所應有的熱鬨氣氛。
隻有一個地方除外。這是一間非常寬敞美麗的圓形房間,充滿了各種滑稽的小聲音。細長腿的桌子上,放著許多稀奇古怪的精美銀器,旋轉著,噴出一小股一小股的煙霧。書桌後的高背椅上坐著一個瘦削的男人,銀發和銀須長到都能夠塞到腰帶裡了,憑這一點就可以斷定他年紀已經很大了。半月形的眼鏡後邊一對湛藍湛藍的明亮眼睛閃閃放光,他的鼻子很長,但是扭歪了,看來至少斷過兩次。阿不思·鄧布利多湊著燭光在看康奈利·福吉昨晚丟給他處理的一大堆棘手文件。他穿著雪白的睡衣,外罩一件紫底鑲金的便袍,但徹夜工作的他仍然看上去精神抖擻。牆上曆屆校長的肖像都在各自的畫框裡輕輕地打著呼嚕。房間裡還有一張巨大的桌子,桌腳是爪子形的,在桌子後麵的一塊擱板上,放著一頂破破爛爛的巫師帽。門後麵,一隻個頭像天鵝,羽毛金紅相間,美麗非凡的大鳥在棲木上打瞌睡,頭藏在翅膀下麵。
“篤篤篤……篤篤篤……”鄧布利多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攪到了,他從冗長的文件上抬起頭環顧四周,搜索著噪音的來源,最後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了窗口。七八隻穀倉貓頭鷹無一例外地攜帶著方方正正的包裹,棲在窄窄的窗台上,它們隔著厚厚的玻璃用責備的目光望著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咯咯笑著,嘟噥說:“我早就該想到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迅速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貓頭鷹們撲棱著翅膀,爭先恐後地飛進校長辦公室,落在了鄧布利多的書桌上,鄧布利多走回書桌邊挨個解開每隻貓頭鷹腿上的帶子,取下了包裹。牆上的大部分肖像都被貓頭鷹弄醒了,他們在畫框中來來回回地走動著,好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狀況,有幾幅肖像很感興趣地望著貓頭鷹遞送的包裹,“發生什麼事了,鄧布利多?”一個垂著長長銀發卷的老女巫問道。“不用擔心,戴麗絲。是聖誕禮物!”鄧布利多高興地說,“今年大豐收!”貓頭鷹一隻接一隻地飛走了,它們在鄧布利多的文件上留下了泥乎乎的爪印。鄧布利多關上了窗戶,返回書桌邊坐了下來,開始拆他的聖誕禮物。“我猜這個準是埃非亞斯送的……嗯,沒錯,就是他。埃非亞斯送的又是書……那麼,這個是格麗西爾達的……提貝盧斯的……阿拉斯托的……巴希達的……天哪,每個人都送了書。”鄧布利多打開了一個很小的包裹,裡麵沒有禮物隻有一張聖誕賀卡,賀卡裡麵有幾行簡短的字,字跡潦潦草草,似乎是匆忙寫成的:
我收到了你的聖誕禮物。
祝你聖誕節快樂。
阿不福思
“嗬,還算友好。”鄧布利多輕輕笑著,他動手撕開了最後一個包裹的牛皮紙,那裡麵除了一個長方形,似乎是書的包裹以外還有一個小包裹以及一封信件。鄧布利多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看了起來:
親愛的阿不思:
聖誕快樂!
目前我和佩雷納爾一起隱居在德文郡。我們兩個身體都很好,正在享受一個安靜的聖誕節假期,勿念。
我和佩雷納爾打算聽從你的建議,把魔法石暫時存放在古靈閣713號地下金庫。我請求你幫助我和佩雷納爾完成這件大事,望於聖誕節假期後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至德文郡把魔法石送往倫敦。不過,把這樣一件寶貴又危險的東西存放在古靈閣並不是長久之計,我希望你能儘快找到一個更加完美妥帖的地方來安置魔法石。
隨信附上我們給你的聖誕禮物,希望你喜歡。另外我想這回你大概不會抱怨你的襪子不夠穿了。
我非常欣賞西弗勒斯在《實用魔藥大師》上那篇關於多種解毒藥劑的論文,又及。
尼可
鄧布利多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句“另外我想這回你大概不會抱怨你的襪子不夠穿了”他伸手拿起那個小包裹撕開牛皮紙,裡麵是幾雙厚厚的羊毛襪,有深藍色的也有深紫色的,上麵繡有許多金色的月亮和星星。鄧布利多看著手中的羊毛襪忍不住大笑起來,“我隻是在和尼可開玩笑,結果他居然當真了。”隻可惜這種輕鬆的心情沒能持續多久,鄧布利多的思緒轉移到了魔法石上,他放下手中的襪子,在辦公室中來回踱著步陷入了思考。一個更加完美妥帖的地方……怎麼會沒有呢?答案顯而易見,那就是霍格沃茨。鄧布利多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必須再找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商量詳細的安置方法……
昏暗的地下室裡,蠟燭的微光在冰涼的空氣中顫抖搖曳著,陰冷的氣息若即若離,一點一點地彌散開來,在空氣中靜靜地綻放。西弗勒斯·斯內普坐在書桌後展開當天的《預言家日報》,他冷漠的黑眼睛匆匆掃了一眼頭條,是關於古怪姐妹音樂組合的吉他手陷入緋聞的無聊報道。頭版的大幅版麵都被那個女人的照片占據了,照片上那女人一頭金色鬈發,穿著故意撕得破破爛爛的黑色長袍,一下一下地朝斯內普眨著眼睛,斯內普儘量不去看那張讓他惡心的照片。既然頭條新聞都這麼無聊,那麼也就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必要了。斯內普合上報紙,喝掉了最後一口咖啡,陷入了沉思。要不是盧修斯·馬爾福提醒自己今晚要準時參加馬爾福莊園的聖誕晚宴,他恐怕不會記得今天就是聖誕節吧?他已經十五年沒有收到過聖誕禮物了,而且他並不指望自己這輩子還能收到禮物,因為唯一一個會為他精心準備聖誕禮物並對他說聖誕快樂的人已經長眠於戈德裡克山穀。
如果當初在豬頭酒吧自己沒有偷聽特裡勞妮的預言並且把它告訴伏地魔,那麼莉莉還會活著吧?
如果沒有小天狼星布萊克那個肮臟發臭的叛徒把波特夫婦的住址告訴伏地魔,那麼莉莉還會活著吧?
如果詹姆·波特那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沒有讓布萊克當他和莉莉的保密人,那麼莉莉還會活著吧?
有那麼多那麼多的“如果”,但斯內普相信隻要莉莉活著,那麼她一定會原諒她最好的朋友西弗對她說的那個詞。儘管那個詞是那麼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突然間,一道火光驅散了地下室厚重的黑暗,一卷羊皮紙啪地落在《預言家日報》上,伴著一根金色的鳳凰尾羽。“福克斯。”斯內普輕聲說,他抓起羊皮紙,紙上是一種他非常熟悉的細長的、歪向一邊的、圈圈套圈圈的斜體字:
西弗勒斯:
請速至校長辦公室,有要事詳談。
阿不思
斯內普拿起書桌上的一個鐵皮罐子,抓了一把罐子裡的發亮粉末扔進了空蕩蕩的壁爐裡,那裡立刻竄起了碧綠的火焰。斯內普大步跨進魔火,高聲說:“校長辦公室!”他旋轉著消失不見了。
校長辦公室壁爐裡熊熊燃燒的火焰突然變得碧綠。一個高瘦的黑發男人大步從壁爐裡走了出來,他撣掉了黑色長袍上的爐灰。“抱歉,校長。我不得不要弄臟你的地毯了。”斯內普冷冷地說。“沒關係,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快步走回到書桌後,示意斯內普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然後他靈巧地揮動魔杖憑空變出了一盤甜點,鄧布利多用魔法使它穩穩地落在書桌上。“我知道你沒有吃早飯的習慣,西弗勒斯。但我敢說你一定餓了,要不要來一塊檸檬雪糕?這是麻瓜們的一種甜品,我很喜歡。”斯內普皺著眉頭擺了擺手,在他看來現在顯然不是品嘗古怪的麻瓜甜點的時候。“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校長?”斯內普不耐煩地問,隨後他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那一大堆聖誕禮物上。“一大早把我叫來就是為了讓我知道你今年收到了多少聖誕禮物,對嗎?”斯內普譏諷地說。“當然不是。你似乎產生了某種誤會,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我找你來是想和你好好談談魔法石的事。勒梅來信了,實際上,他已經同意……”
“篤篤篤……篤篤篤……”鄧布利多被這熟悉的噪音打斷了,他和斯內普朝窗口望去。窗台上棲著一隻黃褐色的長耳貓頭鷹,它的羽毛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顯然它是經過了一番長途旅行才到達了目的地。斯內普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貓頭鷹徑直飛到了鄧布利多麵前,鄧布利多解下它腿上的信件,貓頭鷹展開巨大的翅膀飛出了窗外。“真有趣,不知道這是誰寄給我的。”鄧布利多細細端詳著信封上的筆跡。“說不定是部長。你知道的,為了催你快點把文件搞定。”斯內普關上了窗戶,漫不經心地說。“不,這不像是康奈利的筆跡。倒像是……”鄧布利多遲疑著說。“沒必要再猶豫了,校長。”斯內普乾脆地說,他回到桌前坐了下來。鄧布利多拆開信封,展開信紙開始看信。有一刻鐘,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靜得隻能聽見壁爐裡木柴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你看一下吧。”鄧布利多看隔著桌子把信紙推給了斯內普,他的臉上是凝重的表情。“我想這封信是寄給你吧。”斯內普沒有接信而是打量著鄧布利多。“不錯,這封信確實是寄給我的。”鄧布利多閉上了眼睛,“但它和你有關。”
斯內普沒有遲疑,他迅速地抓起羊皮紙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最後他看完了信,冷靜地放下了信紙,“我看不出來這封信和我有什麼關係,鄧布利多。”斯內普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是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斯內普,“你當真看不出來?”
斯內普身體前傾,黑眼睛死死地盯著鄧布利多。“這封信的真實性還有待考慮,校長。”他低聲說,“您不能這樣草率地相信一個騙局,一個早已策劃好的陰謀。”
“陰謀?不,我並不這麼認為。”鄧布利多輕聲說,“實際上,你已經明白凱瑟琳要找的人就是你,你隻不過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難以接受?”斯內普怒氣衝衝地說,“很好,很好。那麼您認為這個女人說的都是真的?她本人身患重病,不久於人世,有一個年幼的女兒需要普林斯家族的親戚擔當她的監護人,並且撫養她直至成年?我不妨告訴您,在我讀到這封信以前我從未聽說過有凱瑟琳·普林斯這個人,更沒聽說過一個叫西爾維亞·妮可·普林斯的女孩。”
“你從未聽說過凱瑟琳·普林斯的原因顯而易見。凱瑟琳從未在霍格沃茨就讀,我想但凡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很少有人知道她。不過,你對妮可·普林斯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鄧布利多平靜地問。
“妮可·普林斯……她似乎曾經是部裡的官員,對嗎?”斯內普遲疑地說。
“沒錯。妮可·普林斯是已故的前任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凱瑟琳的母親。當初伏地魔逼迫普林斯夫人與他合作,遭到多次拒絕。後來伏地魔惱羞成怒,親手殺害了她。”
“那麼你和這位凱瑟琳很熟嗎?”
“將近二十年前,不,準確地說是十九年前的一個夏天。凱瑟琳和她的父親凱文·普林斯前來霍格活茨拜訪我,那時她還是一個活潑的十一歲小姑娘,黑頭發黑眼睛,非常可愛,很討人喜歡。普林斯先生是前來和我商量凱瑟琳去愛爾蘭泰瑞弗爾留學的事,他的言談中吐露出不願意讓凱瑟琳在霍格沃茨就讀,並且說這是他們夫婦倆共同的心願。”
“他有沒有說不願意讓凱瑟琳在霍格沃茨就讀的理由?”
“沒有。我想凱文·普林斯有很多理由不希望她的女兒在霍格沃茨就讀,儘管他一條都沒跟我說。就讀於泰瑞弗爾可以保證凱瑟琳接觸到的都是純血統巫師,那所學院僅限招收古老巫術世家出身的學生;另外凱文·普林斯與那所學院的院長私交很深;最重要的是,由於他的妻子不願意與伏地魔合作,他害怕食死徒會對她的女兒下手。然而伏地魔的勢力又從未擴張至愛爾蘭,所以我非常理解凱文·普林斯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