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夫君,你該喝藥了。(1 / 2)

春山暖日和風,啼鶯舞燕,柳閒亭蓋著薄薄的毯子,半闔眼瞼睡在躺椅上,姿態愜意。一縷陽光透過屋簷傾灑下來,倒是為他那張蒼白的臉添了幾分氣色,沒了往日的死氣沉沉。

一陣輕風拂過,從牆外伸進院子裡的桃枝顫了顫,枝頭的那朵桃花似是有些不安分,搖曳幾下,竟然偷偷地跟著風飄進了院子裡,一會兒向東飄飄,一會兒又向南飄飄,似是對院子裡的景象好奇極了。

須臾,風停了,它也尋了一處地方歇腳。

柳閒亭抬手將落在唇邊的桃花撚起來,半眯著眼打量這朵淘氣的不速之客,粉白色的花瓣,桃紅色的花蕊......有些像馮棲寒右耳上的那顆朱砂痣。

他唇角微微勾了勾,輕呼一口氣,桃花又隨風飛過牆頭,不知飄向何處。

他靜靜地望著院牆外的那棵桃樹,朵朵桃花爭相鬥豔,似是卯足了勁兒要壓彎桃枝,“再過兩個月就有口福了。”

柳父路過時恰巧聽到,亦順著對方的視線抬頭瞧了眼牆外的桃樹,心裡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那桃樹是隔壁孫寡婦家的,她性子潑辣且蠻狠,可不是個好惹的,閒兒還是莫要惦記了。你若是想吃桃子,爹可以去山上給你摘些回來,除了個頭不太大,味道也是極甜的。”

柳閒亭聞言看向這位便宜父親,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原身的記憶很寡淡,寡淡的好似一碗涼白開,無滋無味。

十幾年如一日的躺在屋裡,透過窗戶看日出、看日落、看雲朵、看晚霞,看綠芽、看落葉,看四季更迭,看鬥轉星移,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偶爾柳父柳母陪著他說說話,也都是靜靜地聽,一言不發的好似人形木偶。

弟弟柳望亭一年四季都在外麵跑船,每次回來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與原身見麵說話的機會極少,卻從來沒忘記給原身帶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柳家三人在竭儘可能地讓原身活的開心些,可惜收效甚微。

既然如此......

兄嘚,一路走好~~

你的父母,我替你孝順;你的兄弟,我替你照應;你的媳婦兒......呸,既然你不喜歡,那馮棲寒從今往後便是我的媳婦兒了!

柳閒亭心裡美滋滋的,除了這具身子,哪哪兒都好。

而原身頹廢了這麼多年,也該振作起來了,隻是......明明住的是青磚瓦房,為何依舊逃不過家徒四壁的命?

正當他盤算著該如何在古代搞錢,耳邊傳來一道呢喃細語,“夫......君,你該喝藥了。”

他一抬頭,便瞧見馮棲寒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掐在碗邊的皙白指尖微微泛著紅,頓時心裡一緊,著急道,“藥這麼燙快放地上,讓我瞧瞧燙傷了沒?”

馮棲寒聞言頓了頓,視線落在幾根燙紅的指尖上,他曾捧過比藥碗更燙的鍋爐,可無人關心他手指會不會燙傷,反而落在眼前的儘是一張張醜陋的且帶著嘲笑的嘴臉。

他早就對這個人世不抱有什麼善念,偏偏替嫁遇到了柳閒亭,後者總是一句話就能讓他破防,如針紮般的刺痛感忽而席卷心頭。

瞧見對方著急地掙紮著想要坐起來,便依言將藥碗放在地上,就著蹲地的姿勢如信徒般奉上泛紅的手指,“你彆擔心,我沒燙傷。隻是大夫說,藥得趁熱喝,涼了便失了藥性。”語氣輕柔,好似冷冽的冰山突然融化了。

偏偏柳閒亭置若罔聞,絲毫沒聽出來馮棲寒語氣上的變化,捉著對方的手輕輕地、柔柔地吹了又吹,心疼極了。

他問,“還疼嗎?”

馮棲寒垂著眼掩住了一閃而過的眸光,他悄無聲息地將視線落在對方的眼睫上,習慣性想透過那雙深邃的眸子分辨出這人究竟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奈何那雙眸子被兩層薄薄的眼瞼遮住了,他隻能通過指尖上傳來的感受,察覺出對方想要小心嗬護的心思。

一陣陣涼風落在指尖上,好似羽毛輕輕刮過,癢癢的,麻麻的,好似有什麼鑽入指尖直逼胸口,陡然添了幾分悸動。

柳閒亭見馮棲寒怔怔地不說話,以為手指還疼,一邊吹氣,一邊繼續道,“以後彆再傻乎乎的,記得找塊兒抹布包著。你若是不小心燙傷了,我這破身子就隻能束手無策的乾著急。”

麵上哀歎著急,心裡卻在MMP,真他娘的操、蛋!

林妹妹還能扛著鋤頭下地葬花,他眼下......嗬嗬,能喘氣便已是萬幸。

他看著碗裡黑乎乎的藥汁,熱氣已不如之前那般蒸騰,碗壁也沒之前那般燙手,乾脆眼一閉、頭一仰,大口大口地咽進肚子裡,一點兒也不敢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