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顯尷尬,卻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不如,我過會兒再來?"她試探性地看著傅龍城,卻對上傅龍城歉意的目光。
"顧姑娘,宋叔叔的棺槨被蓬萊派的人盜了去。"他說得坦然,卻一下子將顧滄箬說懵了--你問我呢,不想管了是嗎?
想到古人似乎很注重棺槨一詞,她臉色由晴轉陰:"一群無恥之徒。"
"小卿他們一路追過去還是丟了線索。"傅龍城似是在說給她聽,又似是在自言自語。"但是他們為何不當日就把屍體帶走?"這一來一往豈不是白費功夫?
"傅老爺,他們這是在挑釁。"顧滄箬冷眼掃了跪在地上的幾人,繼而說道:"他們以為我父親的去世會引起武林的軒然大波,然而十日過去了江湖依舊風平浪靜,他們又不想費力不邀功。"
她隻說江湖而不提傅家,但傅龍城又何嘗聽不出她的意思?此事一拖再拖,是她開始怨他們了。
白天,是她在說舍小家而為大家,晚上便開始唯恐天下不亂嗎?傅龍城不動聲色,而傅小卿卻皺了皺眉。
傅龍城思忖了一番,開口道:"給龍城三日時間,龍城一定追回棺槨。"
三日?三日她父親的棺材早運進蓬萊派了!他傅龍城就是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完整地搶回棺木!顧滄箬冷笑--說得比唱得好聽。
"我想親自去。"顧滄箬冷下音調:"家父的事,小女子也辦得,傅老爺日理萬機,實在不敢耽誤了您的寶貴時間。"
傅龍城神色開始逆轉由驚訝變得氣憤。至少,這十年來傅家裡裡外外還從未有人這般對他說話:"顧姑娘,宋叔叔既然把你托付給我,我就絕不會讓你去做冒險的事。"
傅龍城語氣強製而不容反駁。然而,一個在21世紀接受人權教育的人怎麼就能折服?今日在書房上演的一幕就改變了曆史。
"托付不是贈與,保護也不是囚禁。你可以負責我的安全,但沒權利乾涉我的生活。"顧滄箬死死盯住他:"不要以為服從你就天經地義。"
"顧姑娘,師父麵前不得無理。"傅小卿輕斥道,卻更加關注著傅龍城的臉色。他是真擔心傅龍城的怒火會一發不可收拾。
傅龍城的火氣是很大。但他也不能胡亂渲泄。麵對這種在他認為大逆不道的話,傅龍城臉色鐵青:"你怎麼沒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他嗬斥的聲音不大,而地上跪著的幾個弟子卻知道,暴風雨來臨之前,一直是風平浪靜的。
那天的詩又落入她的眼睛。
"昔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傅龍城將詞吟得又急又快:"你這麼輕易就把我們偉大的先祖都否了,那麼你容得下什麼?"傅龍城將詞拍在書案上:"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若是傳了出去,你有幾顆腦袋夠砍?"
顧滄箬不服地一笑:"這是一種藝術形態,意境的需要。我是在讚美當今的才俊們,有什麼不妥的?古人若是能一直高明於我們,我們也就沒有發展和創新的必要了!"
"你!"傅龍城順手將茶杯向她摔去,卻被她穩穩接住。
"執權者常常將注意力放在如何處置危機上,而不去考慮如何防止危機。這才是遼國一直有機會以及能力來騷擾我們的根本原因。"她徐徐說道:"傅老爺,在你為我朝的政治漏洞頭疼之前,還是先想想自己做得夠不夠好吧。"
茶杯仍舊是爆在她手中,這已經是她進入傅家的第二次了。原來這種毛病也是家傳的?她看也不看自己被燙傷以及紮傷的手。本來今日不是故意要和傅龍城吵架的,不過有時傅龍城的態度也實在令人窩火。不過,氣他辦事不上心的同時,她卻忘了,傅龍城向來是一諾千金的。他說辦得好,就一定不會失誤。
說話的時候,龍晴已然站在了門外,聽到杯子爆破的聲音,卻連告進也忘了,直接衝進來跪在傅龍城身前一丈遠處:"大哥息怒,顧姑娘不是這個意思。"
"啪"地一聲悶響聽得顧滄箬心裡一顫。到底傅龍城是個暴力的人,龍晴還未跪穩,他抬手便是一巴掌。
雖然小說裡這種情節見多了,比這慘烈的有的是。但發生在她眼中,她仍舊感到心涼。看到龍晴略微紅腫的左臉,她終於覺悟了:公然與傅龍城叫囂是愚蠢的。
"你倒是說說,她是哪個意思。"傅龍城背過手,死死盯著龍晴。
"我不是哪個意思,我若是損你,你就連我一起打是嗎?"她笑笑,氣急反笑。
傅龍城撇過眼睛:"我不敢。"
"不如我們都先回去,大家都冷靜冷靜再說話。"
傅龍城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都下去。"
小卿等眾弟子如釋重負地爬起來慌忙告退,生怕師父又改變了主意。而龍晴卻跪在那裡未動:"大哥…"
"你去給顧姑娘處理下傷口。"
"是。"龍晴隻得放棄了他想說的話,起身向顧滄箬作了個請的手勢。
"顧姑娘,我傅龍城答應的事,一定會辦好,你安心在傅家住著就好,不要再鬨出什麼事來。"傅龍城並未看她,卻一句話牢牢堵回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