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墜下去的。"龍城躊躇了一下,還是說道。說罷卻是看著顧滄箬的眼睛,不移開目光。
"你看著…"顧滄箬突然覺得心緒一陣慌亂,不由後退了一步:"你看著……你難道製止不了嗎?"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聲音突然就高了上去,幾近是吼出來的。
"對不起。"傅龍城半晌終於撇開目光:"他去意已決,我沒來得及攔住。"
顧滄箬眼淚劈裡啪啦地掉下來。不知怎麼的,這幾日掉的眼淚,竟比她這些年來掉的都多。她本人和顧滄楠雖然沒什麼交情,但是血濃於水,這種親情是無可取代的。不論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顧滄箬,骨子裡流的血總是和他一脈相承,他是她的哥哥,真真正正的哥哥,更何況,他待她如此坦誠以及儘心。
"滄箬,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總把自己逼得無路可退。"
可是,他卻在將他自己逼得無路可退啊!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竟讓他用生命去詮釋嗎?
他正值青春年少,又怎麼能如此草菅自己的生命?就算他曾經被逼無奈,做錯了,但正如傅龍城所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以後他照樣是英雄。如今這般作風,他是真的不應該。
"人生在世,有些錯誤能犯,但有些錯誤卻是萬萬不能染指,顧滄楠他一朝做錯,就如離弦的箭,再也無法回頭。"傅龍城道:"如此,對他也是一種解脫。"
"是麼……"顧滄箬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她不想哭,顧滄楠即便是選擇了死亡,那也同樣是他自己的選擇,她應該尊重,但作為難道連勸也不知道怎麼勸嗎?
"我知道,你也很難做。"她放低了聲音,儘力將要湧出眼眶的眼淚咽了回去,擦擦眼睛:"對不起,我不該衝你大喊大叫的。"說罷,她轉身跑出了房門。
是啊,顧滄楠自己選擇了死亡,還何必怪傅龍城呢?他有他的德,他的道,他不會輕易讓人死在自己麵前,更不會毫無理由地不幫顧滄楠。
"顧姑娘!"傅龍城突然叫道,追了上去。
顧滄箬閉了閉眼睛,但還是停住腳步,卻不想轉身。
"我不知道怎麼勸他。"傅龍城跑到她身邊:"是我曲解了他。"
"我心情不好,想回去休息了。"她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宋謹和顧芊漫如今投身蓬萊派,不能依靠,"傅龍城想了想,說:"你就將傅家當自己的家吧。"
顧滄箬聽了此言驚訝地回過頭去,卻恰好對上傅龍城深邃的雙目,一時竟也說不出什麼來,隻是愣愣地站著。
"不管是我還是龍晴,以後有什麼事,至少說出來,總沒有什麼是解決不了的。"傅龍城說得很平淡,但在顧滄箬聽來,卻是千斤重。
顧滄箬直勾勾地看著他,許久,才說道:"你,真的容得了我留在傅家嗎?"
傅龍城點點頭:"敬茶的事並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
"謝謝。"她說罷,將金龍令又放回龍城手裡:"還是你收著吧。畢竟這金龍令怎麼也要物歸原主。"說完便轉身要走,然而剛轉過身,就看到龍晴站在她身後,嚇了她一跳。
"大哥,"龍晴行禮道:"小弟查過,小莫是被玉雲施了毒才…"
"這件事你去處理吧。"傅龍城打斷了他的話,似乎並不想聽說半點有關玉雲的事:"看住玉雲,彆讓他跑了。"
"是。小弟告退。"龍晴沒有多問,也沒有懷疑,隻單單應了個"是"字,卻也不再說彆的,淡淡看了顧滄箬一眼,轉身離開。
顧滄箬本想跟上去,終而還是頓住了腳:"你認為,逃避可以解決問題?"
傅龍城看著她,半天都沒有說話,眼神卻越發深邃:"我不是逃避。"
"難道是審視嗎?"顧滄箬絲毫不回避,反倒也緊盯住他:"你想審視什麼?"
半晌,傅龍城歎了口氣:"我是不是這個師父做得很失敗?"
"不是很失敗,是非常失敗。"顧滄箬搖搖頭,右手絞著左手的紗布,低了頭。
傅龍城神色一動,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
"失敗在於你根本沒自信去將自己徒弟的思想複位,在於你和徒弟之間不能保持相互的信任。"顧滄箬歎氣:"不想你金龍令主也有這麼不自信的時候。"
傅龍城語塞。沉默了許久,終於說道:"我會有辦法改變他的。"
顧滄箬笑笑,轉身離開。
傅龍城握著手中的金龍令,像是突然覺察到了什麼,瞬間一道白光就消失在庭院中。
顧滄箬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摘下手腕上那一對玉鐲,涼滑的觸感讓她瞬間就是一個激靈。雖然說蓬萊派的日漸猖狂,許多事情漸露倪端,但是她再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隻呆呆地坐在桌邊擺弄著鐲子。
顧滄楠竟就這樣跳崖了,她想不通,究竟有什麼不可調解的事,竟讓他這麼輕易地選擇了死亡。也不知道,這唯一全心全意對自己的親人死去,她究竟該如何麵對,但是她不想再哭了,縱使說嬌弱的女子更容易博得人們的同情和幫助,但那不是她顧滄箬的風格。她自己的路,就算再艱辛,她也會義無反顧地以她自己的方式走下去,哪怕是風雨滿途。
她緩緩握緊自己的衣袖,告誡自己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