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半天,她還是撥通了那個男生的電話——那個傳聞說和她有過關係的人。
“王依的事情,你是不是和誰講起了。”她省掉了所有的寒暄,直接進入了正題。
“沒有啊。”對方回複的很快,沒有任何多餘的話。
“沒有人來問麼?”
“拜托,王依和我都已經不在那裡呆著了,這些事情怎麼可能知道。”
也是...她覺得自己有點草率和唐突了。但就在她要放棄的時候,對方又補了一句:你這麼說起來我倒是聽說有個叫什麼晨的人在問,具體的我不清楚,挺煩的。
因為她和王依的關係,以及王依和這個男生的關係,元逸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了,說了一句謝謝就直接退出了聊天界麵。再說了,他已經幫了她很大的忙了——不用說,那個什麼晨,一定就是陳晨。
掛了電話之後,她再次撥通了彭景竹的號碼,“出來聊聊好嗎?就學校門口的奶茶店。”
彭景竹很快就答應下來了,聲音沒有一點起伏,背後是嘈雜的聲音,那個時候他應該在球場吧。
還沒有到約定的時間,彭景竹就出現了。看見他的那一刻,元逸突然捏緊了擺在麵前的塑料杯。
“我一直想和你解釋那些事情。”元逸沒有等到彭景竹開口,先搶占了先機,“你知道是陳晨開始傳的消息嗎,她好像特地找了我以前的同學問這些事情。”
“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彭景竹聽上去也漫不經心,“不是都已經過去了嗎?”
“你沒有想過她為什麼這麼做嗎?”
“我以為你是想和我解釋那些小道消息。”
“很多事情我沒有辦法解釋,我隻能說的是我真的沒有做那些事情,我需要你相信我。”
彭景竹的沉默很快就被他的手機打斷了,他拿起手機點開語音的時候不小心開了擴音器——“你的衣服還在操場,我給你帶回去了。”
她不用仔細辨彆就知道是陳晨的聲音。
“你剛在和陳晨一起麼?”在說出口的時候,她的心都要碎了。
“沒有,就是剛好碰見了。”彭景竹的眼神在閃躲,她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好像什麼事情,隻要遇到了陳晨,都是剛剛好啊。”她帶著嘲諷,攪著杯子裡的珍珠。
“好好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陰陽怪氣。”
“你把你手機給我,剛剛是陳晨發來的吧?”她看著表情嚴肅的彭景竹突然有些想哭,如果兩個人已經互相不信任到這一步,那為什麼還要在一起?
“你看吧,看完我們就分手吧。”他把手機砸在桌子上,而她的眼淚早就不受控製地往下落。
彭景竹坐了一會,見她沒有拿手機,起身離開了。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講話了。
“你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辦婚禮嗎?”她給核桃發去了一條消息。
“不知道,聽說是下個月?10月17號?”
她突然受到了驚嚇,把手機扔在了一旁,10月17號是她和彭景竹在一起的日子。
元逸不想自作多情地以為彭景竹對自己還有什麼留戀,畢竟他們在一起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新歡沒有辦法衝淡失戀的悲傷,時間至少也能撫平傷痕。
或許這也是他和陳晨兩個人的什麼特殊日子吧。她這麼想著,突然收到了工作群的一條消息,她的稿子結尾又被打回來了。
“小逸,你這個結尾完全不行啊,你今天快點改一下給我。”主編說的那個結尾,是她出發去醫院前匆匆忙忙寫的,也難怪會被打回來。不過現在好了,因為診斷,和好計劃被強製中斷,前男友已經超過12小時沒有發消息給自己了,前任和自己最討厭的女生結婚了,她除了寫稿似乎也沒什麼事情可以努力了。
她苦笑了一下,把電腦搬到了窗邊的桌子上,艱難地下了床。
“該怎麼寫呢?”她喝了一口冰美式,看著自己慘不忍睹的稿子有些鬱悶。不過主編的話倒是給她提了個醒,她不該再瘋狂地執迷於鄭天陽了,至少應該再留一點時間給自己才對。
好像是聽到了她的贖罪和懺悔,林黎的一條微信闖進了她的腦海裡:周末去島上玩嗎!
在情緒的簇擁下,她想也沒有想,也沒問其他問題,就發了一句:去!
但是剛發出去她似乎就有些後悔了。她不知道這是和林黎單獨的旅行還是一群人的聚會。如果是單獨的出行,那一切不會顯得很曖昧嗎?如果是一群人,倒是不會那麼尷尬,隻是她和林黎的共同好友實在太少了,林黎組的局中一定會很多自己不認識的人,這樣的出行真的不會逼死她這個社恐嗎?
林黎似乎沒有給她任何退縮的理由:“我朋友在島上開了一家農家樂,可以住在他家裡。到時候我們坐大巴車過去就好了,還蠻方便的,你隻要帶些換洗的衣服就好。”
莫名其妙的,她為自己排上了下周末的行程。就在她還猶豫不決的時候,元逸突然想起來晚上核桃還約了自己吃飯來著。
生活好像就是由一頓頓飯組成的。今天和這個人一起吃一頓豐盛的晚飯,明天和那個人一起吃一頓簡餐,有時候隻是自己吃一點零食度日。而食物也能幫助她界定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那種一起分享美食的不一定是生活中最親密的人,那種帶著不出錯的想法前來赴約的往往是有些生分的關係;相反如果有勇氣一起踩雷,吃一頓不好吃的飯更像是親密關係。
她和核桃就屬於後者。
她們約在了一家價格有些高的黃魚麵麵館。麵館裝修得很網紅,是一個階梯教室的形狀,開在一家網紅店聚集的地方。她一進去的時候就好像回到了大學——真是懷念啊。雖然她們倆已經快半年沒有見麵了,也不會經常在微信上聊天,但很奇怪的是雙方都沒有扭捏的生分感,也不沒有刻意地表現出親密,這樣的狀態讓她難得的很放鬆。
“那個彭景竹的婚禮...”在等麵的檔口,她還是沒有忍住問起了這件事。
“怎麼你想去啊?”
“沒,就是好奇,沒想到他最後居然會和陳晨在一起,還結婚了。”
“這有啥的,他們都是一個地方的人當然之後也會有聯係,哪裡像你啊,高中畢業之後就失蹤了一樣,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是啊,之前一直想回去來著,但是一直沒有時間。”想回去是真的,沒有時間卻是假的。她想回去看看那些在高中時因為覺得她很乖所以對她非常照顧的老師,也想回去看看因為她總是一個人照顧自己所以對她很上心的阿姨,但是她不敢回想起過去的那些傷害,至今想到“□□”兩個字,她還是會渾身打顫。
“我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啦。不過你要去彭景竹的婚禮嗎?我記得你們兩個好像之前很好來著。”核桃剛說完,黃魚麵就被端上了階梯教室的桌子,熱氣騰騰地向臉上撲來,帶著香氣——食物總是能讓人感到幸福。
她深呼吸了一次,打算對核桃坦白,“應該不去吧。10月17號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核桃剛要往嘴裡塞魚片,抬頭盯著她,放下了筷子,“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怎麼不知道?”
“很早啦,高中的時候,就是分手分的也挺快的。你記不記得之前有人說我不是處女,說我偷人東西嘛,那就是陳晨為了讓彭景竹和我分手說的。”她故作輕鬆地說到。
“靠。”核桃聽完有些生氣,“那為什麼他的婚禮要定在這天,你說他是忘了還是故意的?”
她嘴裡還有一大筷子的麵條還沒有咀嚼完,所以她隻能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等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後,她接著說到,“誒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林黎,他讓我下周和他一起去島上玩,你覺得是不是沒什麼關係?”核桃很早就知道她和鄭天陽分手的事情,她才覺得找核桃商量也沒什麼關係。
“就你們兩個嗎?你們不會要在一起吧。”
“沒,但是我覺得他好像有些曖昧的感覺。居然會記得我第一次和他見麵的時候說過的話。”
“是有些奇怪吧,但是如果你能劃好界限的話,那我覺得無所謂。那你17號就不去了?”核桃顯然不願意放過彭景竹這個話題。
“他也沒有邀請我啊,我又不能過去搶婚。說實話,我真的花了很長時間消化和他分手這件事,不想再和他們有接觸了。誰知道等下他們又要說我什麼了。”她歎了一口氣,放下筷子。
“不過我總歸是要去的。我爸媽和他們家有些往來,他們不去隻能我代替他們去了,倒是可以捎上你一個。到時候肯定很多同學會回來。”
元逸心裡似乎有些東西在翻滾,說不清也道不明,就是感覺鬨的慌,“你讓我想想。”
吃完麵回到漆黑的家的時候已經是九點了。她看了眼手機才發現鄭天陽給自己打了個電話沒有接到。回撥過去的時候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剛剛在地鐵上沒有聽到。”她帶著歉意解釋到。
“哦,那個避孕藥,要不先彆吃了,我回去之後看了挺多例子的,再去查一次吧。我看泌乳素這件事好像和運動什麼的也有關係的,你先等等,這兩天要是來例假也告訴我。”鄭天陽的語氣格外溫柔。
“嗯。”她在黑暗中點了點頭,反正她從拿到藥的到今天一粒也沒有吃。
“那下周末?我來你樓下接你。”
“下下周吧,下下周也有可能會來例假,那個時候抽血會更準一點吧。”畢竟下周已經有約了,她心裡默默想著。
她一方麵對鄭天陽表示出的好意感動,另一方麵卻有些懷疑:他對這件事如此上心,不就證明了其實懷孕這件事確實是他非常在意的一件事,如果之後和好了,甚至結婚了,這一定也會成為他們爭吵的焦點。
她突然對自己的“女人”身份感到了厭煩。並不是因為她不願意成為女性,而是社會在有意無意中強加給女性的要求和責任讓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要比男人更加小心翼翼不能出錯。因為處女是擇偶的要求,因為生育是結婚的條件,一條條桎梏像荊棘一樣牢牢地綁在自己身上,成為社會曆史的階下囚。
“去死吧。”在無意識下,她在電腦上敲下了這幾個字符後又很快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