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她掏出了手機,想要發點什麼給鄭天陽,但是不管怎麼開啟話題都不太正常。鄭天陽的頭像早就不是原來的了,雖然現在這張照片也是他們曾經用過的,雖然這張也是他們在一起時候他曾經用過的。
走在這條空曠的路上,元逸靜靜地感受著這座城市的夜晚,雖然在這裡生活了很久,但是她很少會在晚上出門,也就失去體驗城市夜生活的機會了。那些閃爍的燈火,觥籌交錯的歡愉,熱氣騰騰的門店,他們的生活好像從來沒有和她產生過交集,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麼新鮮。
等回到了房間,世界再次沉寂下來,回到她原來熟悉的氛圍時,元逸收到了一條鄭天陽的信息。
“我今天看見你了,和彭景竹在一起吧?”
原來他看到了,元逸喃喃著,心裡突然一驚。驚訝的不是自己害怕鄭天陽誤會自己和彭景竹的關係,而是驚訝自己看到這個問句的時候內心毫無波瀾——這意味著什麼?
元逸不知道鄭天陽到底是什麼時候看到自己和彭景竹在一起的,也不知道鄭天陽到底想要說什麼,打算靜觀其變,飛快地在屏幕上敲著:他今天結婚了,我和核桃去了一趟。
“嗯,我今天也回來了。”
就在她猶豫著自己要怎麼回答的時候,鄭天陽又發來了一條消息:你好像很久沒有找過我了。
元逸必須要承認的是,自己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帶著一絲報複性地竊喜,同時也有一點點厭煩——高興的是鄭天陽總算意識到了自己在他生活中的必不可缺,厭煩的是自己早就不想當那個在感情裡意味付出的受虐狂了。畢竟分手之後互不打擾是雙方都應該心照不宣的準則,之前的死皮賴臉隻是自己不體麵罷了。
“要出來吃點東西嗎?”鄭天陽意外地發出了邀約,元逸思考再三之後還是答應了,儘管自己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就在鄭天陽發來地址的時候,她突然有些緊張了,不知道該做什麼準備才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那種少女見麵時候心跳加速的感覺。
“我快到了,你去旁邊那家粥店等我吧,那裡應該還開著。”過了十分鐘,鄭天陽又給她發了消息。
她很快就下了樓,找到了那家以前不少人在晚上下課之後會去的那家粥鋪。雖然價格有點高,但因為分量實在,老板又很會做生意,光顧的學生一直都很多。
就在她坐下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鄭天陽就到了,他身上有一種剛洗完澡的清爽味道,讓她有些著迷。
“就點皮蛋瘦肉粥吧,再來一份南瓜餅。”他在說最後三個字的時候看了她一眼,因為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道菜之一,隻要餐廳有賣,鄭天陽就一定會幫她點上。
“我知道你想吃的。”
她吐了吐舌頭,其實自己不是很餓,但是她沒有拒絕,她足夠聰明,知道什麼叫得寸進尺,什麼叫見好就收。
在等待上菜的期間,元逸在想著怎麼和鄭天陽解釋自己今天和彭景竹見麵的事情,因為她知道鄭天陽是絕對不會開口問的。她和鄭天陽是在高考前一個月在一起的,因為班級都在同一樓層,他也知道自己和彭景竹、陳晨之間的事情,但他從不過問她的過去,甚至從來沒有提到過那些流言蜚語,也不會提出自己對這些事的任何看法,他們兩個之間的信任是她從來沒有和任何人建立過的,他們之間的故事是帶有嚴格排他性的,也是全新的。
“你明天什麼時候回去啊。”她做了那個打破僵局的人。
“早上吧,中午可能還要和一個學長吃飯。”
“你回來是因為家裡有什麼急事嗎?”
“哦,沒什麼,周野媽媽生病了,我買了點東西去看她。”他講話的時候沒有一點表情,推測不出他到底是什麼心情。
“她媽媽怎麼了?”她沉住氣假裝大度。
“好像長了個腫瘤吧,但是好在是良性的,所以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你們感情還挺好的。”她知道這不是自己該發脾氣的時候,但是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任性。
“嗯,她挺擔心的,畢竟家裡還有一個妹妹需要人照顧。”
“我生病那會,也沒見你來看過我。”她嘴角帶著笑,裝著不在意的樣子,心裡突然一酸。
鄭天陽沒說話,隻是放下了碗,歎了一口氣。談話總是這麼不了了之,一切都回到了沉默的原點。
“我當時覺得你那個手術也不是很大,危險性也蠻小的。”他無力的辯解開脫顯得有些可笑。
“嗯,也是,就是我從全麻醒來之後很難受。我理解你因為忙不能來,但是至少我發消息給你的時候也可以照顧一下我的情緒和狀況。”她把手機放進口袋裡。
“嗯。”他的被動反而證明了他才是那個在兩性關係裡掌握著主動權的那個。
她好像再次成為了躺在床上的病人。雖然確實是一個小手術,但第一次躺在病床上的她神經緊繃著好像隨時都要崩塌。在手術當天她打了個電話給鄭天陽,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交代,隻是想要聽聽他的聲音,或許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能從男朋友那裡得到一些安慰。
在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自己為什麼打電話的時候,鄭天陽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發了一條消息:有話就說,不說拉倒。
在那一刻,她放下了手機,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重新開始思考鄭天陽真的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男朋友嗎?不離開的原因又是什麼?自己竟然還自作多情地以為他會默默地為自己擔心。一切都像是小醜的獨角戲般可笑。
“我覺得也差不多了吧,我們走吧。”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離開。過去她因為想要努力照顧鄭天陽的情緒,總是做兩人關係中先服軟的那一個,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她覺得退一步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但後來她才發現,當一個人在無數件所謂的小事上退了一小步之後,總有一天會肉眼可見地拉長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到了那一刻,也就沒有什麼計劃可以挽回了。
“你知道Jackson 和大偉之前有來找過我嗎?”在送她回去的路上,鄭天陽主動提出了話題。
“哦...上次在路上遇到了他,他看我狀態不是很好就問我怎麼了,然後我就說了。”她有些心虛地回答著,想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他們和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問了我們兩個的事情,覺得我們分手挺可惜的。”
“那你怎麼想?”她有些好奇地問道。
“其實我也沒有想好這件事到底對不對。”他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她。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明明剛剛還那麼生氣,但突然一下就忘了所有發生的不愉快,自己大概這輩子要被鄭天陽吃死了。
想到這裡她就有些絕望。
深夜的大街顯得格外安靜,因為酒店的位置不是特彆好,周圍連一輛車都沒有,隻有零星的燈光點綴在黑暗中,但在巨大的夜色下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她輕輕抓住鄭天陽的手臂,故意避開他的手,感受著肌肉一張一息的生命力,“對還是不對,你都做出了選擇不是嗎?也許你爸爸說的沒有錯,周野大概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她不是故意翻起舊賬。
在她和鄭天陽剛在一起的時候,鄭天陽的父親對他的選擇表示出了不滿,畢竟她作為一個外地人大概率是不會融入本地化的生活圈的,對他父母來說,本地女孩兒不僅有著地理上的優越性,也更好交流。因此那個時候他父親不止一次提出到了周野的名字,並且反複和他強調她是一個好女孩兒。
“你又來了。”他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我都跟你說了,我對周野完全沒有那方麵的想法,如果我覺得我和她合適,那在她喜歡我的那幾年我為什麼不直接和她在一起?還費那麼大勁追你?”
“開個玩笑嘛。”她不自覺地想要緩和對話,但她知道她並沒有開玩笑,“你不想問我今天參加彭景竹婚禮的事情嗎?你知道他的婚禮被取消了吧?”
“嗯,群裡都在講這件事。好像很多人都是先知道了婚禮被取消了這件事,才知道他們兩個要結婚的。”
她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
”所以呢?這件事和你沒關係吧?“他還是緊張地看了元逸一眼。
”有關嗎?“她歪著頭,想了一會,”雖然你沒有問,但是應該也是知道我們之前在一起的事情吧?也許是我今天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算我沒有做什麼事情,這件事在彆人看來我還是逃脫不了乾係吧。“
“你覺得自己沒做錯就好了。”鄭天陽平靜的反應還是超出了她的意料。
“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她站在酒店的大堂,裡麵暖黃色的燈光給她帶來一種莫名的慰藉。
鄭天陽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始終沒有說出口,隻是點點頭。雖然她也看出來他的欲言又止,也沒有追問,畢竟她太熟悉他的想法了,如果他不想說,那麼無論如何她也不會知道的。
她唯一知道的是,這次,真的要離開了。
顯然今天晚上計劃著逃離過去的人不隻有她一個,在她躺在床上想要睡覺的時候,被她忽視了一天的林黎又給她發來了消息:我分手了。
“你在跟我開玩笑吧。”她側了個身子重新打開了手機。
“你倆才在一起多久你就分手。”她在鍵盤上飛快地打著,帶著責備的語氣,“你是不是對不起人家女生了。”
“明天等你回來我們再說吧。”林黎很快就回複了。
這句話讓她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到林黎猜到了她會來彭景竹的婚禮,其實他什麼都知道才對。
大概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她沒有回複,關上燈之後很快就睡著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不管她幾點睡覺,她總是能在早上九點鐘自然醒來。
她的車定在了12點,說明她還有一點時間能吃早飯。酒店的早飯在一樓的大廳,那曾經是她高中時候最愛的地方,雖然自助早餐的品種不是很多,但有熱熱的煎雞蛋和剛酥脆的烤吐司,有這些就已經足夠了。
她下樓的時候滿懷著期待——食物總是像一塊海綿一樣能吸收掉過去發生的不愉快。
但電梯門剛剛打開,她就看見了等在大廳裡的彭景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