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父子 陸煥屬於年輕男孩的青春期,……(1 / 2)

陸煥回到自己宮中的時候,急得團團轉的太監宮女們,全都長鬆了一口氣。

眾人跟丟了大殿下,不敢聲張,更不敢讓沉舟皇帝知道,隻能偷偷地在宮裡找人,見到陸煥平安回來,簡直要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天色已經不早,他們立刻張羅起來,要陸煥用晚膳。

陸煥心裡還想著下午的事,實在是沒有胃口,匆匆吃了兩口,隨手拿起自己剛寫到一半的策論,說是有疑問要向先生請教。

眾宮人剛剛找到殿下,哪能再放他出去,都勸他為時已晚,等明天再說。陸煥也不聽,一個人抓著紙,率先就跑走了。

黎青身為皇子之師,在內宮有住處。

陸煥認得路,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時,宮裡剛點上燈。

日薄西山,暮色四合,長庚星在淡白色的天際明亮地浮起。黎青是外臣,在宮裡住的位置和侍衛差不多,沉舟皇帝雖然把舊朝皇宮翻新了兩次,卻修不到這裡,周圍朱牆黛瓦看起來都是舊的,在暮色中更顯模糊。

宮燈懸掛在屋簷下,照不了太遠。

也是因為這樣的天色,陸煥那一身皇子的衣服並沒有被認出來。這一帶是宮裡下人聚居的區域,經常有太監、宮女、侍衛往來,沒注意他,兀自談笑,在這個皇宮深處,反而像是最尋常的市井街坊。

見到這幅場景,陸煥的心,也一下子雀躍起來。

前些年,九州大地戰亂不斷,民生凋敝,百姓流離失所,再繁華的城市,入了夜,也都變成一座死城。

而夏朝定鼎以來,天下倒是太平了,他卻又被拘在這皇宮之中,許久沒有再出去過。

想起上一次見到這樣熱鬨的街坊,好像已經是上輩子了。

而且——而且黎青,就在這市井之中,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黎青跟侍衛統領住在同一處宮巷中。黎青在朝中風評一向不怎麼樣,身為沉舟皇帝親信,掌司天羅,文武百官唯恐避之不及,皇宮侍衛卻很願意照顧他。

陸煥以前來過幾次,很快就找到了路。

一進的院子,側房,屋簷下掛著一盞宮燈。

門半掩著,房間裡也點著一盞燈,光線正從門縫裡透出來。

昏暗的燈光中,黎青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官袍已經解開,衣襟半斜,裸露出受傷的肩膀,一個大夫正在幫他上藥。

旁邊還有一個太監,正說道:

“黎大人要是實在身體不適,今晚就先留在這裡,下人們嘴都很嚴。若是不嫌棄的話,老奴這裡還有些舒筋活血的藥……”

大夏朝高官重臣的官服,並非正紅,而是更為沉穩低調的暗紅色。此刻黎青身上那半幅官袍已經解開,衣襟鬆鬆垮垮地褪到腰際,掛在他手臂上,內襯的裡衣潔白如雪。他的半邊肩頭也從敞開的雪白色衣襟中滑落出來,形狀溫潤,骨骼卻清瘦分明。

桌上一點燭光,在他身旁跳躍著,映照出一片融融暖色。

讓陸煥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話:

衣如雪,人如玉。

可隨即燭光一晃,照亮了黎青胸膛之上一道猙獰的傷疤。

他今天被陸沉舟打傷的位置是在左肩,那道傷疤,也就橫在左胸上,幾乎是心口的位置。陳年血痂暗紅發黑的顏色,像一條毒蛇蔓延在肌膚上,順著他清瘦的軀乾往右下腹延伸,很快就沒入敞開的衣襟裡,看不到了,也不知道後麵還有多長。

這一幕驟然撞進眼簾,陸煥沒忍住,發出“啊”的一聲。

他立馬意識到自己失態,又迅速捂住嘴。

然而這一聲已經驚動了屋中之人。

幾個人齊齊轉頭,向門外看來。

黎青第一個意識到來人是誰,站起身,伸手將衣襟掩上,於是陸煥什麼都看不到了。

陸煥隻好硬著頭皮走進來。

一進門,屋中眾人除了黎青之外,全部朝他跪下,有些脊背還在輕微地發抖。陸煥走過的時候,那個方才給黎青上藥的大夫正好抬起頭,於是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對方沒穿官服,但陸煥認得這張臉——這是禦醫。

他忽然就知道這群人在怕什麼了。

按照規矩,黎青是外臣,沒有旨意,不得留宿內宮。

可這人不僅留了,還用禦醫給自己看病,用皇帝身邊的太監服侍自己——

陸煥已經看出來了,房間裡的這位,正是今天下午禦花園中,跟在陸沉舟身邊,第一個扶起黎青的太監。

這哪一件捅出去,黎青可能沒事,其他人卻都免不了重罪。

陸煥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說:“我——”

一屋子的人的生殺大權掌握在他手裡,陸煥當然不想害死他們,可他對於處理這種事,也沒有經驗。

他正想解釋說自己絕不會告密,然而,黎青已經先他一步說道:

“都起來吧,不妨事,大殿下不會跟你們計較。”

“……”

禦醫和幾個太監聽到這話,還跪在地上,沒敢起身。

陸煥也好奇,黎青為人一向謹慎多疑,如今公然違反宮規,卻被他撞破。他倒確實不會把這事說出去,可是黎青難道還能這麼相信他這個學生?

然而緊接著,就聽黎青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