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情 她從來都沒後悔過。(1 / 2)

肆意妄為 渝我俞生 7675 字 9個月前

閒聊的時光總在時間間隙裡走得飛快,以至於有的時候一回頭,身後的路便到了儘頭。

南習雙手環胸,背靠在圖書館的“參天”柱梁上,看著溫西有點出神。

而溫西此時正在圖書室一號窗前彎著腰低頭填登記信息,耳邊的碎發垂下,遮了她的半邊臉,剛冒頭的烈陽光打落在她的背上,柔和又乾淨,地上的影子在光裡明暗交接的剪映出優美的輪廓。

忽的,溫西頓筆,轉頭看了過來,正對上南習的視線,說:“我一會出去。”

南習“嗯”了一聲,垂手,便朝她走過去。

溫西忙轉回頭,她在登記冊上快速的寫下最後一個字後繼而收筆站直。

溫西問:“你會一起嗎?”

南習頓了個腳步,沒應。

幾乎是同一個瞬間溫西也愣了,然後啞然想起,重點高中一般都是沒什麼特殊情況一般不批假給學生出去的。

但在這幾所重點高中裡,陸中就是有條跟彆的學校都不一樣的明文規定——凡轉校生轉校當天都可有半天的時間自由出入校園,但不得在上課或休息時間時在校園內隨意走動。

所以她可以出去,但南習不能。

許久,南習“嗯”了聲,溫西差點以為自己聽叉了,繼而她又聽到南習說:“我先回去了。”

溫西征然點頭,看著南習離開的背影時,她愣了下,片刻又垂下眸,拿著校服的手蜷起。

桂木道旁的桂花樹枝繁葉茂,遮了照進來的大半光陰,樹蔭下,疏散的光線勾勒出南習單薄的身影。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其實很想衝動,很想上去抱住南習,想讓南習看起來不那麼孤單,但她不能。因為這俗世浸染了太多不刊之論的橫加阻攔。

半響,溫西從兜裡掏出了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拆著糖紙便朝校門走,隻剩心裡被洶湧的綿密的填滿了,漲得她生疼。

***

天高雲淡,風聲不停。

陸縣有條老街——北安街,北安街很大,巷子弄堂也多,但是有條很古舊的巷子——北巷,北巷終年昏暗,偶有陽光射入灑落在街角街角沉睡的野草上,寧靜而安詳。

北巷近年來也因各種各樣的環境、交通等原因,居住的人越來越少,到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而留下的多數都已是年過六、七十的老人。都說人至暮年,鄉情難捱,總想葉落歸根。

所以時隔兩年,溫西又和爺爺又回到了這條老巷子。

北巷的巷子瓦房高聳,接連一片,小道延延展展的在遙遠的地方凝成一點,被兩旁彎彎的屋簷一點點的吞噬掉,餘下模糊的光影,渙散開去。

巷末,溫西嘴裡咬著糖,就著拐角而出時,迎麵而來一幫混混,以一個殺馬特的女生為首。

殺馬特的女生叫張青,是道上算個小有名號的姐兒。

張青手裡夾了一根剛抽不久的煙,看見轉角拐出的人時,眼裡不可置信的閃過一絲震驚。好一會兒,她輕吐出一團煙霧,抖了抖指尖的煙,煙灰簌簌掉落。

“嘖,還敢回來?”張青輕挑起眉,肆無忌憚的笑了笑,嘴裡緩緩吐出層層煙霧。

溫西垂眸看著手機,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徑自的走著。不知是不是因為出神的緣故,她全然沒聽到張青的那句話。直到眼前多了個人,擋了她的路,溫西這才抬眸。

溫西緊皺起眉,翻著微信通訊錄的手指頓在手機屏幕下方,盯著通訊錄裡最後一個人,一瞬間有點迷茫,列表裡麵那麼多號人,她卻愣是沒找到南習。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她根本沒加南習。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之前的教訓了?”張青笑得有幾分玩味,指尖的煙有意無意的靠近溫西。

——張青。

溫西皺眉看著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幾乎是同一刻間腦子裡關於某段模糊的記憶終於有片刻回籠。

一張張,黑白的照片從她麵前飄落,帶著諷嘰和可憐的話語響在耳側。

“溫西,你真惡心啊,喜歡女的。”

“同性戀啊,真可憐,隻能當過街老鼠。”

……

溫西突然感覺呼吸困難,她緊攥著手機,眼中短暫的空洞起來。直至嗆人的薄煙掩上她眼眸,她才倏然從無止境裡掙紮出來,片刻間眼神如常,好似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你當真不覺得做嘔嗎?”張青咬著煙,探身近了一兩分,笑意模糊在煙霧裡,吐出的字字句句卻珠璣帶血:“同性戀啊。”

“誰可憐你啊溫西,誰會可憐你啊溫西。”

“你說——你那前女友現在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覺得惡心啊?”

“南習,她可憐你啊。”

張青退開半步,抬手揚落煙灰,灰燼簌簌隨風一走,不少落上溫西的手指。

張青難得的笑得極儘嘲諷,她蜷指正要掐了煙。下一刻,她便被緊掐著脖子強撞到了牆上,“嘭”的一聲悶響,撞得她後腦勺嗡嗡響。強烈的窒息感轉瞬間滲進四肢百骸,她眼前清楚的出現了溫西帶著暴戾的臉。

“我以前似乎說過最好彆惹我。”

張青頭皮倏地一麻,下意識抬手掙紮,那半截沒來得及掐滅的煙蒂碰上溫西的手腕,燙紅了一圈。

溫西連掃都懶得掃上一眼,神色淡淡,眼眸卻深沉,隻有眸光好似疊著影,不知落向何處。

張青被摁得動彈不得,手上摁著煙的力道卻驟然加重。她漲紅的臉色在劇烈喘息的笑中顯得猙獰,“怎麼?還情深似海呢——”

“你說,兩年了,她會不會覺得很、惡、心呢?”張青咳著氣,望著溫西的眼,低聲譏笑。

下一秒,她脖子一痛,整個人被往前一蕩,接著後腦勺便猛的撞上牆。“嘭”的一聲巨大悶響,疼痛襲來的那刹,張青咬著牙根,嗡嗡的腦子裡隻有兩個字——瘋子。

身後一群混混本就一腦門火,見張青被人摁了,本想上去動手打人,卻聽到張青提出“溫西”二字,那一瞬間他們的神色複雜極了。

混道上的人,沒人不知當初片頭老大有個當祖宗拱著的小姑娘,叫溫西,寶貝得不得了,誰都動不得。

“那個張青啊!你自己惹的事,哥幾個可不奉陪,你自己好自為之。”其中一個全程都不耐煩的黃毛“嘖”一聲,罷了罷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那個……青姐,不是我們不厚道,是遲哥咱不太好招惹啊。”

“慫貨……”

張青咬牙,低低的暗罵了一聲,看著那群離去的背影,眼眸有一瞬說不上的可悲。

“張青。”溫西很輕的眯了一下眼,掐著張青的手勁不減反加。她往前近了幾分,唇角彎了彎,緩聲道,“我今天心情很好。”

“但我勸你最好安分點,不然我不敢確保——你能相安無事。”

“聽得懂嗎?”溫西的話輕飄飄的落進張青耳裡。

那一瞬間,張青毫不懷疑麵前的人真的會掐死她。也許是這個認知太具有危險性,她下意識僵硬的點了點頭。

下一秒,溫西鬆手,往後撤了幾步。張青張了張嘴,順著牆直直的跌坐在了地上。

直到大量的空氣灌進口鼻,張青才在劇烈的咳嗽中拉回一絲理智。胸腔裡濃重的窒息感一點點散去那刹,她看著麵前麵容嬌美冷豔的人,忽然笑了起來。

溫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視線從她指尖掉落的煙掃到手腕上方的傷口上,那個被煙燙出的傷口,又紅又腫,邊緣的皮膚已經焦黃,還隱隱滲著血。

地上的煙滅了的那刻,張青眉心倏忽一跳,垂眸就見溫西麵無表情的把傷口扣了。

溫西扣得用力,原本隻有煙頭大小的傷口突然就變得猙獰又狹長。血一下就湧了出來,順著掌心從指尖滴漏。

“你……”張青詫然怔住了。

溫西垂著的眼睫顫了顫,微不可察的“嘖”了一聲,然後伸著另一隻手去褲袋裡掏出了紙巾。

“知道什麼不該多嘴嗎?”溫西微眯了下眼,一邊細致的擦去手上的血,一邊散漫的往前走。

溫西停在張青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身看著她,美豔的眸子動了動,“彆張口閉口就同性戀很惡心。”

“我可以理解三觀理念不同,也沒有人要強求你去接受這些,但你聽說過尊重嗎?”

“張青,如果你連最基本的尊重都學不會的話,我建議你多在地上爬幾年。”

張青臉色青了白,白了青,半響也沒說出一個字。

溫西也不急,就這樣緩慢的擦完手指上的血,她才轉身離開。

折騰了這麼一出,溫西周身都疲憊極了。她掩手打了個哈欠,眸光不經意間掃過手腕上的傷,眉頭一皺。

一時沒忍住下手太重了,傷口看著就嚴重,怕是不好想理由糊弄過去啊。

溫西想著,突然腦子閃過一個疑問。

遲哥是誰?

在她印象裡她好像並不認識有姓遲,但是就那麼一個瞬間的時間,她想起了一個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初見時,他人狂,笑也狂,連介紹都是,他說:“小女孩,我叫遲野,狂野的野。”

溫西轉腳剛離開,一直站在身後暗牆下的人走了出來。

張青咬唇,半低著頭扶牆站起,抬眸時便撞上了一雙漆黑得不見底的眸子,她心咯噔的漏了一啪,臉色青白,手下意識的便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