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從前時光很慢,故事很長,一切都……(1 / 2)

肆意妄為 渝我俞生 7990 字 9個月前

臨近下課幾分鐘,賀舍聽終於舍得放過三班這群社畜了。她從過道間繞回講台,指尖在手中握著的遙挖器上按摁了摁,白板上的ppt頁麵跳轉。她轉過身,雙手撐在講台邊,像突然想起事情,說:“南習,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南習薄薄的眼皮抬了抬,將桌上寫完的卷子塞進抽屜,靠在椅背上,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那行,今天的課先上到這——”賀舍聽抬手,瞄了眼手腕上的表,繼而說:“課代表,下課記得把卷子發下去啊。”

“啊——”班上一眾哀嚎。

“明天就考試了,還有卷子啊?”

“以你們的實力,不妨礙吧?”賀舍聽在一眾不可置信中敲了敲桌案,故意似的拖長音問。

“妨礙——”有樣學樣。

“妨礙那就再多加兩份——下課!”賀舍聽將時間這一塊拿捏得死死的,下課鈴一響,她就拿著教案笑洋洋地離開了。

南習闔了會眼,便起身去了辦公室,再回來時手中多了幾張表——聯考去向安排表。

南習將表擱在桌上,班上一眾人儘管都預知到自己在那個考場了但還是好奇,伸長脖子,眼神好似拉絲了,粘在南習桌麵的那幾張紙上。

溫西也好奇,扭頭瞄了一眼,入眼的就是南習一排的“1”。

年級排名1,班級排名1,考場次1,座位號1。

溫西輕“嘶”了一聲,突然不敢往後看了。南習從桌肚拿出膠水拎著那幾張去向安排表往公告欄去了。她在收回的餘光裡看到了自己的去向安排,果不其然,和她所想的一樣。

年級排名946,班級排名54,考場次32,座位號30。

“945啊,差得有點遠。”她低聲呢喃了句,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南習身形愣了愣。那些短暫的落差感,似乎都在這一刻沒那麼重要了。

“溫西。”江月白從飲水機邊接完水繞回教室,從後門進來時,路線偏離,又往南習那邊拐了過去。

“嗯?”溫西從試卷裡抬了下頭,看了眼來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又發了會呆,片刻又垂了下去。

“我很好奇?”江月白問。

“好奇什麼?”溫西瞥了她一眼,筆在指尖打了個轉。

“你在南高待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轉回這啊?壓力大嗎?”江月不解。

“不是。”溫西怔了幾秒,脫口而出的瞬間,心“咯噔”漏了一拍,抬頭便對上了南習的眸子。

南習的身量很高,穿著藍白校服,狼尾散在勁側,從前門拐進時頓了幾秒,周遭是熱鬨喧囂的人群,而她們的視線隱在其中糾纏不清,那個瞬間中間缺失的那些年好像都隻是一刹那。

她忽然不想去計較太多的是非和輿論,十七歲是驕陽下的玫瑰,熱烈又肆意。而眼前人是心上人,枕上詩。

南習頂著溫西灼灼的目光在位置上坐下,從桌肚掏出礦泉水灌了幾口,沒忍住扭頭問:“你乾嘛?”

“南習,你怕嗎?”溫西答非所問,認真的叫了她一次。“怕在一起的意見嗎?”話到嘴邊又打了個轉卡回了喉嚨,好像這句話問出去明麵的一切都會被捅破,太過於明晃晃,隻會平添麻煩。但是話又問到了這裡,她卻突然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收尾。

南習懂得她的欲言又止,抿了抿唇,無聲的沉默了一會。抬手從一堆本子中抽出了一本厚度適中的鐵圈本,放在她桌上,語調不鹹不淡地問:“那你想嗎?”

隻要你想,一切都可以是祝福。南習的言外之意。

“……”溫西接過本子,眼睫顫了顫,心亂成一片。她垂眸看著手中的本子,封麵是磨砂白卡,裡邊有張白色內頁,中間是半徑一厘的圓形茶杯商標,下角標著“茶行禮藝”,再上麵一些是南習寫上去的兩個字——題卡。不知是不是有所預感,她眉心一跳,翻開時入眼的便是滿一頁的數字。

溫西:???

她帶著疑惑又往後翻了一頁,題目才開始出現,但不一樣的是這題目隻能說是雙引號的題目,因為這些“題目”都隻有幾個簡單寫出來的已知量,文字都不超過幾個,外加一個“?”,這排版和寫法她太熟悉了,啞然失笑,好一會兒,她滿是心酸和心動的抬手在本子上的某條“題目”上敲了敲,說:“南習,我在想……”

“什麼?”南習薄薄的眼皮抬了抬,眉心倏忽一跳。

“你這題本真的有人能看得懂嗎?”溫西探頭湊近南習,突然起了些壞心思。

“……”南習沒應她。

“你就老實說吧,是不是……”專門為我整理的。溫西話說到一半,乍耳便聽到南習了說句“不是”,她挑了挑眉頭,差點以為自己聽叉了,覺得不可思議,眼裡焉著壞笑,“誒”了一聲,說:“答這麼快——你是不是心虛了?”

“……”哎嘿,她看到南習指尖蜷了蜷。

“你就說是不是?”溫西伸手,魔爪搭上了南習的肩,將她往身邊撈,逼視著她問。

“不是。”南習抬眸看了她一眼,右手肘抵著桌邊。

“真不是?”她又在不知不覺中湊近了南習幾分,近到鼻息都開始糾纏,她盯著南習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視線往下移,停在南習微啟的薄唇上,間隙她聽見南習說了句“我瘋嗎”,南習瘋不瘋她不知道,反正她瘋了。

她假示性的咳了兩聲,因為剛剛那事兒有點做賊心虛的既視感,尾巴不敢晃太高,於是她擇中擇中,往外蹦了句:“也不是不可,思念成疾嘛。”

“……”被戳中心思的南習開始不理人了。

溫西眨了眨眼睛,唇角噙著笑。她看到南習肩背僵了僵,嘿,耳根也紅了。她在心底“嘖”了一聲,突然想到些什麼。

她掏出手機,趁著南習不注意拍了兩張照片,過後她還在南習麵前晃了晃手機,一本正經的說:“不行,得發個朋友圈。”

“必須得好好頌揚一下我同桌,帥氣又專情,有個貌美賢良的心上人,矢誌不渝。”

“……”南習笑了。

溫西估摸著南習是被她氣笑的。

她怕南習會來搶手機,三下五除二的切進了微信,點進了朋友圈,但說歸說,她總還是有點私心,不願和彆人分享南習的照片,於是她放了張剛拍的題本的照片,配字“獨家享有權”。

她退回主頁,盯著頭像看了好一會兒,在相冊裡挑了張花開滿牆黃昏金橙的背景圖放了上去。半響,她退出去了又點進來。

她心漏了一拍,不知是不是心靈感應,再點進微信時,置頂那人的微信頭像已經換了,換成了一張黃昏背影圖。

那是一條並不寬敞的巷道,瓦房高聳連片,夕陽的餘光擦著瓦邊落下一片昏黃,地上是一個被光陰拉扯剪映出來的背影。

那個是她的背影,溫西認得。

正是因為認得,以至於她有點恍惚,恍惚從前時光很慢,故事很長,一切都剛剛好,她們誰也沒離開過誰。

“什麼時候拍的?”她扭頭問了一句。

“吃麻辣燙那會。”南習突然垂手過來,抓了下她搭在腿上的手,沒一會兒又收了回去,像不經意間想抓一下某樣東西,看看那樣東西還在不在。這個動作放在南習身上其實很反常,但溫西知道,那是南習精神鬆憊下來的依賴,她習慣於將自己封在冰裡,然後在周遭渡上一層冷氣,將自己與外界的所有親呢都隔離,這樣彆人靠不近,她不走出去,沒有誰會受傷。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在燕子巷那棟破敗不堪,黑不見底的的高牆下,被南習拽了一把,視線跌進她眼裡那一刻,她們背抵著牆,在背暗裡看了對方很久很久,久到往後再不能相忘。

陸縣南城邊的清平鎮,溫西以前就住那兒,她生於那又長於那,對那裡談不上有多喜歡,甚至可以說是厭惡。清平鎮落後又貧窮,像個貧民窟,裡邊充斥著各種人性的扭曲的事。

清平鎮是縣裡最大的一個鎮,經年曆久,小鎮上有許多荒廢古舊的巷子。而燕子巷便是那其中最破敗古舊的一條巷子,瓦房高聳連天,小道狹窄不通三人行,延延展展數百米,望不到儘頭。

瓦房太高,幾乎遮完了照進小道裡的光,隻餘下一片模糊的黑,每到正午,烈日當空時,小道才算明亮起來,階石牆角映滿了苔草春色,瓦簷彎彎,春時滿堂雙飛燕。

巷子裡了無人煙,彌漫著陳鐵朽木的氣息,混雜著陽光照來時,空氣中揚起的淡淡的塵土味。

溫西幾乎是在拐進燕子巷的那個瞬間,腳底似乘了風聲,木葉飛過高聳的瓦簷嗽嗽地鋪落在小道上。她跑了一路,呼吸都有些紊亂,最終停在了一個古舊的院子前。

朽木門上還貼著已經褪完色的門神畫,生了鏽的鎖半扣著木搭,階台長滿了野草,紫藤蔓從門框上垂下,蟲鳴時而悠長。

她推開門,邁進了院子,院子裡的陣列沒變過,還是古老的水井,一旁是老榕樹,再過去一點是大石頭切成的石桌和墩子,鋪了五顏六色大小不一的小石道上堆了厚厚一層落葉。

院子裡陽光昏暗,瓦頂卻暈開了一層金黃。

寂靜的巷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陣模糊的聲音,隔著遠的原因,重重疊疊,不太完整,像從另一條巷子傳來的。

溫西反手將木門關上,“哢嗒”落了門內的木鎖,再下一個瞬門手腕被人抓住,一個旋轉,她背抵在了高牆上,涼冰的觸感穿透衣服,刺進皮膚裡。她縮了縮脖子,另一隻手攥成拳揮了出去,到半空,她聽到那人用著很低的噪音說了句:“這裡很安全,”

她抬眼,眸光跌進對方眼裡。這時她才在昏暗的光線中看清楚那人,她的眼睫垂得很低,五官生得極好,薄唇,鳳眼,高鼻梁,一頭黑發束成高馬尾,本該是少年意氣的模樣,眉眼卻滿是距人千裡的冷氣,那隱隱的厭世感,總給她一種曾經曆過許多的事非的錯覺。

許是那雙眼裡沒光的樣子和她太像,她竟真的信了她的話。將手垂下的那個時候,巷子外終於開始響起較為清晰的話語聲。

“呸,這鬼地方怎麼這麼黑,連陽光都沒有,野草長得哪都是的。”

“······黃哥,你不覺得……這裡安靜得恐怖嗎,那……那些草還有點像墳頭草。”

空氣安靜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