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西就著茶又謝了一次,這會兒她才端起茶品了起來,茶是好茶,可惜她並沒有心情。
“饒是相處久了,瞧見得多了,也會覺得心疼。”南知也沒端茶,她靠回椅背,十指交扣搭在腿上,一襲衫青長裙在忽暗下來的光線裡極儘風物,垂攏下來的眉眼像渡上了影子,她嗓音聽起來竟難過極了:“那樣子太孤單,總得有個人來,無論誰主動的。”
“來了就不要走了。”南知也說到這忽然抬了眸,她眼裡倒映著茶水清漣,看向溫西時,溫西總有一種感覺她在等一個人,一個可能等不到的人。
溫西不確定,卻也不好開口問南知也。
南知也沒再說話,望著窗外的景色出了神,聚焦渙散,她眼裡朦朧的現出了一個人影,她著一身警服,腰身彆著搶,跨坐在高牆上,薄唇勾著笑:“知也小姐。”
窗外起了風,竹林被搖得嘩嘩響,不知何處的風鈴叮咚的響了起來。
南知也這才回過神,斂下眸子,遮去尾眼的紅,起身慢慢的朝裡堂去。
溫西看著她,什麼話也沒問,卻忽然在那一瞬間悟到了南知也不落於聲的感情。
那當是一段刻骨銘心,至死不渝的經曆。哪怕她並不知開篇,亦不知結尾。
南知也離台後不久南習便回來了,小乖乖跟在其後,指尖上抓著那隻她喜歡的白喜鵲。
南習就手拎起椅子上的書包,跨背在右肩上,食指尖點了點小乖乖的額頭,弓著身子,緩聲說:“去找媽媽。”
“好。”小乖乖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便邁著腿噠噠噠的往裡堂去了。
溫西正想邀南習坐下來,抬頭便瞧見南習一副要離開的準備,半隻腳都邁出去了。
“南習。”溫西倏的一下站了起來,喊了南習一聲,問:“你要走了?”
南習頓步看過了來,沒應聲動作卻默許了。
“你走了這茶就沒什麼喝的必要了吧。”溫西有些慍色,指尖拾起茶托轉了圜,梨花碰著杯壁牽起一陣清漣,倒映著人聲燈影如幕。她看了小半響燈台茶盞,不知是在拖延時間還是單純的晃神,她著實有些想錘南習:“即然如此何必來?”
“討杯茶也不是這個道理給的吧?”溫西將茶杯擱回桌台,眉眼低垂,拎著壺沏起了茶,沒一會兒她聽到南習薄涼的說了兩個字,“隨你。”
溫西笑了,她是被南習氣笑的。
“南習,你這樣真的很欠打誒。”溫西的眸色掩在薄煙裡,儘朦朦朧朧,抬眼看向著南習時,細散的目光所及之處好像都掩著落空。
“……”南習擰著眉,看著溫西的神情,沒有說話,指尖扣著書包帶,看不來她在想些什麼。
“算了,你走吧。”溫西捏著茶杯壁的手指蜷了蜷,好一會兒,她懶懶的靠上椅背,眸子垂下,眼睫在眼尾落下一片陰影,盯著某處走神時,總給人一種孤零零的感覺,好像她其實從來沒有被人堅定的選擇過。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認知,南習邁出的步子,臨了又收了回來,她轉頭暼了眼窗外的天色,抿了抿唇,忽然想起不久前某人說的那句話“我不想再看到你一個人,那樣子太孤單。”於是她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桌對麵。
桌對麵的椅子忽然被拉來,溫西“咦?”了一聲,倏然回神,抬頭一看,就見南習冷著一張臉在她對麵坐下了,溫西一腦門問號,不明所以問:“你不走了?”
“嗯。”南習仍是麵無表情,看不出來她是真不想走還是故意留下來的。溫西就著茶小抿了一口,餘光窺著南習,就見她靠在椅背上,從容地在書包裡抽出了一本數學題集,間隙,南習忽然抬眸,眸光相撞,一觸即收。
“要不你還是走吧。”溫西手肘行在桌上,指尖把玩著茶盞,思襯了好一會兒,她倒是不留南習了。
“外麵風挺大。”南習借著回她話的空隙著手往後翻了一頁,餘光暼向門外,下巴抬了抬,“你出去試試?”
“嗯?”溫西瞧著門外暗沉下來的光線,晃了晃茶杯,起身就要往門外去看看,倏忽聽到南習低低笑了一聲,她眉心一跳,忽地轉頭,剛巧南習抬頭,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她笑什麼?溫西不解。
“你笑什麼?”溫西擰起眉頭,但她還沒聽到南習的回話,“啪”的一聲巨響
,不知何處的窗戶忽然被風吹關了。一陣陣狂風從門窗跑入卷起薄衫簾翻飛,簷下的風鈴聲急急如律令,瓢盆大雨如注。
一切都來得太忽然,溫西一時愕然。她坐回位置,看著外麵的雨勢,好一會兒她扭頭看向南習,問:“你早就知道了?”
“嗯。”南習淡淡的應了聲。
“那你剛剛還讓我出去?”溫西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南習,她起身雙手支在桌子上,傾身靠近南習,假裝痛心問道:“南習,你居心何在啊?!”
南習看著她低笑了一聲,沒應話。
“謔,這王八蛋居然還會笑。”溫西在心裡咕噥著。
她杵了好一會兒,又坐了下來,自顧自的拎著壺給自己沏起了茶,說真的這茶館的視聽效果很好。
於是雨沒停的這段時間裡,溫大閒人一會兒賞風景,一會兒賞南習。
終於在某盞茶的功夫,溫西扭頭時剛好對上南習看過來的視線,她眉心一跳,鑒於南習的表情太過於微妙,有點像無語還是什麼的,她不知道。她就著抿了抿茶,疑惑問:“你乾嘛?”
“你眼睛不累嗎?”南習說。
“嗯?”溫西一時沒懂,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南習說的是她看來看去賞風景的行為。她“哦”了一聲,於是沒過多久她就隻賞南習了。
她百無聊賴的品著茶,突發奇想去看了幾眼南習寫的題,一時嘡舌結目,不可置信的又看了幾眼。
高考題???
“……”南習修正批注完那一頁之後,抬頭看著溫西,薄唇微動,嗓音透著幾分涼意的:“這題是有刺紮你眼嗎?”
“那倒沒有。”溫西就手給南習沏了一杯茶,又折回來給自己添茶,她學著南知也撚梨花的手法撚了朵梨花入茶,然後在縷縷薄煙中抬頭說:“你寫的高考真題?”
“嗯。”南習還是照常應了一聲。
溫西“哦”了一聲,忽然想起起些什麼來,她推就著茶,叫了一聲,“南習。”
“你既然知道會下雨為什麼不提前離開?”溫西靠著椅背,就著這樣看著她,目光如炬。
“……”南習握著筆的手一頓,叟秒,她抬頭看了一眼溫西,仍然是麵無表情,“中邪。”
“那這樣算不算你同意我打擾你了?”溫西歪頭,一臉無辜的看著南習,問。
“嗯。”南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