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茶館那一彆以後,後來的那幾天溫西都沒再主動去打擾過南習,她一邊忙著處理些棘手的事情,一邊忙著學習的事,兩頭奔波。終於等她騰出空的時候已經是四天後了,溫西又思想鬥爭了小半天,最終還是她敗下陣來。
溫西逮著沒有課的時間就想著去賭人,途徑六班門口她倏忽聽了南習的名字,當即便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
“打斷一下,你們剛說的誰?”溫西杵靠在門邊,掃視了一眼周遭,最終視線落回了坐成一個圈的幾個女生。
自由活動的課間,教室人少得可憐,除了這幾個女生幾乎沒有人了。
“嗯?”離得溫西近的那個女生聞聲抬頭望去,瞧見是溫西眸色略帶震驚,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忙應聲說:“南習啊。”
“哦。”溫西應了一聲,衝一旁的凳子抬了抬下巴,那女生領了意,點了點頭說“隨便坐。”,溫西就著凳子坐下道了一聲謝,那女生忙不迭的說“客氣了客氣了。”溫西含糊的應了一聲,調整好凳子的方向時,回頭看著那女生問了句:“討論南習乾嘛?”
“你不知道?”那女生有些許震驚,聽著其他人說話的間隙,瞄了溫西一眼,在不會擾斷其人的話語時壓低著音快速問。
“不知。”溫西確實不知。
“她們班的大姐大段樂許知道嗎?”一旁的女生忽然湊過來問。
“……嗯。”溫西並不知道,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含糊的應聲。
“段樂許在八班有個正在追的男生,聽說是一帥哥,長得白,成績也不差,但那人家心有所屬,喏,南習不就是嘛,人家還主動表過白,追求過呢,可惜被拒了。”坐中間那個女生移著凳子靠攏過來,因為空間位置不大她隻能移近就著窗戶,剛巧瞧見香樟大道上的南習,便衝窗戶抬了抬下巴,示意眾人看,她繼而說:“那男生也是有毅力,到現在都還沒放手呢,要我說啊,他倆還挺般配的。”
溫西就著窗戶近不用站起身來看,她跟著一眾視線往窗外看,就見南習單肩背了書包,肩背的線條僵繃著,眉頭緊皺,側身對著溫西,快步走在香樟大道上。溫西眉心一跳,沒一會兒南習的身影便在一片濃蔭裡消失。
溫西聽著那話,搭在腿上的手無意識的攥緊了幾下,指骨“哢哢”的響了幾聲,混在一眾話語裡聲音並不明顯。
她眸子半垂著,紅唇抿成一條線,顯得那幾分煩躁特彆明顯。
很奇怪,她並不喜歡彆人肖想南習,有種所有物被窺視的煩躁感。可彆人喜不喜歡南習那是彆人的自由,與她何關。
說話的女生手肘忽然被拱了拱,她會意過來,忙抬手輕拍了幾拍自己的嘴說:“呸呸呸,這話可不能讓那大姐大聽了去,不則照那大姐大脾氣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為何?”溫西聽著這話,才倏然從那片濃蔭裡收回神,抬手指尖摁了摁隱隱跳動的眉心,半壓下忽如其來的煩躁。
“這有何,還不簡單嗎?那大姐大一貫愛吃醋,認定了她的東西就誰都碰不得,那男的喜歡南習,她自然看不順眼南習了。”她倒是有幾分機靈勁,說的時候先探頭出窗外窺了幾眼,再三確認沒人才縮回脖子,壓著音說:“這不在外麵找了群混混嘛,天天堵南習呢,彆的不說,我最近幾天還真沒怎麼見到南習,不會真有什麼事吧?”
“……”她剛見到的不是南習?溫西無語。但一轉念,她又忽然想起這些天她
每每碰見南習都是被一群混混堵,她不是沒想過原因,如今知道了卻忽然有些意味不明的難受,她想見南習,現在。
“是啊,也不知道會怎麼樣。上次她不還追我們班一個男生來著嘛,人家都有對象了,結果她跑去將人家對象摁在椅子上扇巴掌,扇得臉都腫成紅桃了,還有手掌印在上麵呢。”那女生坐在溫西旁邊,本來一邊歎氣一邊平平和和的說著,結果她越說越覺得窩火,“嘭”地拍桌而起,嚇了眾人一跳,溫西也著實被嚇著。
溫西抬頭看著她,默默扶額,心道“這小妮子不嫌手疼的嗎?”,沒一會兒她又聽到那女生憤憤的爆著粗口說:“TMD!我們找老師去。”
“停停停!梨子你冷靜先!”一旁的女生忙把她拉住,摁著她坐了下去,一邊平複她的心情一邊解釋說:“沒用的,你看學校來了多少次警車了?她們有什麼事嗎?沒有,她們什麼事也沒有,你如果去了,她們最後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溫西聽得眉頭緊擰,她散散的椅靠在椅背上,手指交扣搭在桌麵上,食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擦著骨關節,沒有吭聲。
“那就這樣任她們欺負了嗎?這太不公平,憑什麼。”那個叫梨子的女生說著眼眶就紅了,她死死盯著僅隔了一麵牆的五班,手攥成拳,不知是氣的還是怎麼渾身都在發抖。
其他人也被煽動了情緒,跟著憤憤不平起來,她們大多都是成績算得上中等的好學生,在這等欺淩的環境待得多了,也會逐漸心理崩潰。
於是有兩三個女生就開始掩麵哭了,場麵一時失控,溫西麵無表情的看著她們,心情也沒好到那裡去。
好半響,溫西倏的起身,臨近的女生轉頭看著她,眼睛都還是紅紅的,聲音哽咽地問:“你去哪?你彆去找他們,沒用的,他們連警察都不怕,何況還有混混頭目幫著。”
溫西邁開的步子頓了一下,她扭頭對上眾人看來的視線,薄唇微挑,眉眼揚著個不屑的笑:“那正好,一鍋端了。”
“你……”那女生一時急得說不出話來,直剁腳,忙朝其他人投去求救的眼神。就見梨子第一個站了出來,她有些急得說不成話:“我……我陪你去!”
“嗬。”溫西促狹地笑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留著一眾人麵麵相覷。
而被眾人擔心的被打的南習此時正安然無恙的燕子巷口。
溫西並不知道南習會去哪些地方,也並不曉得南習住哪兒,平樂鎮雖然算不上很大,但那些繞繞彎彎的巷子,她要找南習還是無異於大海撈針。她隻能賭,賭她能在南習帶她去茶館的那條燕子巷東牆路碰見她。
溫西是個路癡,說真的她其實不太記得路,縱使她記憶一向都很好,可一碰到這些繞繞彎彎的巷子,再給她一個導航她都不一定能走出去。
於是溫大路癡就這樣在燕子巷轉了兩圈,終於在第三圈的時候被南習撈了出來。
“好巧,我是來散步的。”溫西長了張能蠱惑人的矜貴相貌,促長的眼睛,眸色和眼珠明亮通透,眸光流動,像極了掀翻朱砂四散,細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垂落下來時眼眉像渡了層光影,束起的高發在風中傾翻,紅唇挑著笑時,溫憐又無辜。
“那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南習看了溫西好一會兒,倏的收回了視線,指尖捏了捏,又冷不丁地道:“有人能散步散到這地方然後迷路的。”
溫西:“……”
“我那是……”溫西提了提書包帶,半眯著眼在虛晃的光影裡看著南習,一臉平靜,看不出來被拆台的慌張。她卡了一下殼,說:“那是意外。”
“是嗎?”南習頓下邁開的步子,眉頭挑了挑,下顎線一動,便輕笑了起來。她衝前麵的小道做了個手勢,說:“那你自便。”
溫西聽著下意識蹬了南習一眼,瞧見她笑時,倏然一呆,有些沒反應過來。高牆下的濃蔭裡,午後的陽光纏綿繾綣在樹頂,穿透枝葉罅隙下來,底下一片卻極暗,南習就站在其中,笑裡帶著微光。
溫西看得有些出神,心裡忽然有個想法。她借著距離還算近,快步上前,探頭靠近南習,不知是什麼給了她膽子,她說:“南習,你很適合被私藏。”
南習一臉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看著她。
溫西垂眼瞧著南習,眉眼一彎,紅唇薄動,便笑了起來。她歪著頭,身子往一側閃,著步退到了南習身旁,借著空隙拾掇著寬大的校服衣袖。
南習的目光停留溫西折衣袖的手上,那雙手襯在不算明朗的光線裡,骨節分明,白晳得不像樣子。她看得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直到溫西忽然扭頭,視線和她撞上,她才移開。
溫西盯著南習認真的看了好一會兒,提拎著書包帶,往前走了兩步,視線落在彆處,忽而遠忽而近。叟秒,她背手而立,停了下來,那在南習的視野裡,像是有什麼話要說時停頓下來的動作。
果不其然,溫西“唔”了一聲,又抬手捏了捏耳垂,緩聲說:“我是說……”
……你很適合交往。
溫西卡了一下殼,倏然噤了音,舌尖打轉,話又轉了百八十圈咕咚一聲落回了肚子裡。她指尖微不可察的蜷了蜷,餘光瞥掃向南習,四目相對的頃刻,又倏地收了回來。
這話說出來太奇怪,就好像她有些什麼非分之想。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聽起來都平添曖昧和難堪。
空氣默然安靜片刻,溫西就著一片忽然急急如律令聒響起的蟲鳴鳥悅聲,懶腔慢調的說:“也沒什麼。”
南習: ……
溫西對著南習一臉無語的表情,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抿了一下唇,垂手插回口袋裡,指尖觸到裡邊躺著的兩支糖,忽然一僵,嗖的又抽出了手。
“南習,你怕局子走一趟嗎?”溫西勾頭看著她,抬手攬上南習的肩,低聲問道。
“什麼?”南習表情微妙的看著溫西,抬手支開了她的手,退到一旁,眉頭緊蹙著。
南習是真的很不喜歡彆人碰她。溫西知道。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想知道南習的縱容度能到哪裡。她撇了撇嘴,曲著食指往來的方向指了指,說:“那幾個混混。”
“嗯。”幾乎是她說完後南習便明白了她想說什麼,當即臉色便冷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長期被堵的不爽還是怎麼樣。
“我有個主意。”溫西靠得近些,說話的時候視線從那條遠遠的小道上收回,看著南習分外認真地說。那樣子看著太正經,但南習一臉沒什麼好事發生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聽到某人靠過來認真地說:“可以捅了他們老巢。”
南習:“……”
她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主意。
好半響,她才硬邦邦的蹦出句:“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鑒於南習的眼神太於冷木,溫西嗖的退了兩步,笑笑說:“是我瘋了。”
接著溫西又快速探頭到南習耳邊說了一句話,說完就撤。
南習一臉複雜的看著她,一句“誰教你的歪理”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於是沒多久她就跟著某人直抵混混老巢。
她站在巨大的鐵門前,心情複雜的暼掃了周遭幾眼,不禁抬手擰了擰眉頭。
她也八成離瘋不遠了。南習心道。
這兒是個類四合院結構的遺棄鋼鐵廠,占地麵積極大,在平樂鎮的一條偏僻巷子裡,遠離熱鬨,位置極不好找,更不利於打架,因為這是條死胡同,周遭都是高牆,隻有一扇巨大的鐵門通著外邊。
“吱呀”一聲,鐵門動了。溫西挑了挑眉,進到空曠的廠地裡,而南習先她一步走,已經在前麵了。
接著溫西二話不說踹了鐵門一腳,“哐”的一聲巨響,鐵門便關上了。她把玩著手裡的半截短鐵管,在一陣響動中將鐵門從裡麵鎖死了。
也就是她們出去,也沒人進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