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動 或者鬆動的人不止南習。(1 / 2)

肆意妄為 渝我俞生 6454 字 10個月前

從那小巷道出來後,天光大亮。

溫西左右也是閒得沒事,便一路跟著南習走。又是拐進危房區那條燕子巷,但南習去了北堂儘頭的一間院落前,推開朽木門邁了進去。

溫西杵在門口愣了幾秒,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她暼向南習的後腦勺,含糊地問:“我……”

……可以進去嗎?

“隨你。”南習頭也沒回,繼而往裡走,隻是好像在不經意間頓了秒步子,卻懂得她沒說完的話。

溫西“哦”了聲,邁進院子。趁著南習背對著她走遠,她悄悄地抬手抵上胸膛——那是心臟跳動的地方。她半眯起眼,在一陣濃蔭裡垂下手,追上南習的步伐。

很奇怪,就好像心被細爾伶仃的東西很輕地撓了撓,倏忽顫動。溫西心想。

溫西掃了眼院子。院子裡的陳設很簡單,進門右手邊高高的瓦簷下有一片小菜地,再過去一點是水泥砌成的水井,水井邊鋪了許多碎石,一路蜿蜒到院子後的那幾間瓦房前,房門緊關著。

南習去的那兒是院子左邊的儘頭,那兒有棵枝繁葉茂的龍眼樹,樹旁搭了個木棚,上邊掛著許多盆栽花,不一樣的是,木棚上有幾個綠化鳥籠,和上次在茶館裡見到的大徑相同。

溫西忽然懂了為何茶館中的鳥與南習親近,那或者是南習送過去的。

她一時之間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卻心疼卻實實在在。明人眼裡都看得出來南習住這兒,她一個人住這兒,在這一片早已被列表危房區的地方。

溫西忽然意識到為何初見是南習眉眼掩不去的世事感和那沒在黑暗裡過分孤單的背影,好像會這麼一直下去。

如果她不來,是不是就沒人會來到南習身邊了。她不敢想,卻難過和心酸極了。

“那樣子太孤獨,總得有個人來,誰都行,來了就不要走了。”她又忽然想起南知也說的這番話。

“你……”家人呢?溫西垂眸,攏了攏身上的校服外套,將鏈子一拉到了頂,下巴悶進豎領裡,又一聲不吭了。

這話問出來太唐突。或少都包裹著南習的傷痛,不管願不願意承認它都會在某個瞬間倏忽冒頭,像把利刃,將縫補起來的傷口割開一個口子,然後汩汩地滲著血。

“有話直說。”她回神的時候,就見南習朝龍眼樹的某個枝椏伸了手。上邊有隻灰畫眉鳥,正歪頭晃腦的來回走,像是在尋找些什麼東西,瞧見來人時,忽地扭頭,黑黝黝的眼珠轉呀轉。

南習蜷著手指輕點了點它的腦門,畫眉便晃頭,低叫了幾聲。叟秒,它又噔噔地爪在南習食指上了。這個時候的南習眉眼柔和下一兩分,看起來好像沒那麼拒人千裡了。

南習一麵拎起一旁的綠化鳥籠,一麵任小鳥抓著。她轉身,視線和溫西相撞。南習抿了抿唇,暼掃了眼瓦頂散落的陽光,眉頭擰起,問道:“你冷?”

“啊?”溫西沒反應過來,間隙,南習已經拎著鳥籠到她身旁了。她這才倏忽明白南習問的是她悶衣領的行為,意識到這兒她又輕“哦”了一聲,抬頭,又“嘩”的一聲將鏈子拉到了底,聲音悶悶不樂地說:“沒有。習慣而已。”

“嗯。”南習淡淡的應了聲,沒有多餘的動作,轉而就往門口去。臨到青石階上,又冷不丁地說了句:“麻煩下次有話直說。”

“昂。”溫西又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院子。幾秒後又收了回來,快步而去,邁出了院子。

她站在門欄下兩階的青石台階上,看著南習將手中的鳥籠放下,著手給朽木門上鎖。

她忽然想到些什麼,鬼使神差的往前踏了一步。南習不知道溫西還在身後,轉身時鼻尖相碰,彼時呼吸都混亂,她怔了一秒,往後撤了一步,後背抵上朽木門。

溫西也沒料到南習會忽然轉身,一時無措。愣了一兩秒的時間,她才反彈開,忘了身後還有幾步台階,就一連□□,差點把腳崴了。

她穩住身形後,覷了眼南習,義正言辭地說:“我就想拿一下籠子。”

說著她抬腿邁了一大步,將放在地上的籠子拎了過來。溫西皮膚很白,尤其是頸脖耳尖處,漫上血色時異常明顯。

南習臉上沒什麼表情,她盯著溫西的耳垂看得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半響,才回過神來,薄唇動了動,末了又將疏離的話咽了回去。

溫西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南習說話,扭頭時聽見南習耗著為什麼不多的耐心說:“籠子。”

“哦。”溫西先是一怔,幾秒後,她反應過來,又將籠子交回到了南習手中。

她看著籠中綠蔭穿透過的某處虛空,指尖微不可察的蜷了蜷。手心落空那個瞬間,她倏忽有些難堪,又有些難過。

就好像明明知道南習並不喜歡彆人打擾她的生活,可她卻總想試試,試試走進去。可那樣又顯得太勉強,不知是該說她勉強,還是說南習勉強,又或者兩者都有。

其實沒誰會喜歡突然有人出來打擾自己多年的生活方式,她是,南習也是。

所以南習的種種做法,她都可以理解。

畢竟……她深知自己也是這樣的人。

算不上好,卻也沾不著壞的邊。人山人海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她獨行其中慣了,喜歡熱鬨卻從不會走進熱鬨。因為她知道,周遭人多了,瞧見了熱鬨,才會顯得孤單和落寂。

她想,南習也應是如此。

南習看著溫西愣神的眉眼,濃密的睫毛垂掩下來,拉出一片虛影,將她那一瞬間倏忽的難過襯得太明顯。南習動搖了。

她微擰著眉,垂眸看了幾秒回到手中的鳥籠。

半響,溫西正要收回手,南習卻忽然將籠子擱回了她手中,不冷不熱地說:“算了,你拿著吧。”

溫西疑惑的看著她,話還沒問出口,就聽見南習冷不丁又說了句:“免得你太閒。”

溫西:……

“不是,我看著像那麼閒的人呢?”被南習這一打岔,溫西那些不開心都一溜煙跑光了。她逼視著南習,質問道。

但剛說完她又像起來自己最近做的事兒,彆的不說,還真的像極了個大閒人。但這要是放在彆人那裡她可能是懶得管,偏偏到了南習這兒是上趕著“多管閒事”。

所以歸咎下來,還是得怪南習。

也好在南習不能讀心,要不然聽見溫西這話,估計得氣笑了。

“像。”南習越過溫西時,深暼了她一眼,頭也不回的往巷子深處去。

“誒。”溫西彎著的眸子裡滿是笑謔,她盯著南習被陽光照得極其明亮的黑發,小跑著追上去,一本正經的說著歪理:“哪像了?我那頂多是樂於助人。”

“那按理你還得稱我一身溫大善人呢,是吧?”

南習輕“嗬”了一聲,唇角動了動,似笑非笑的,但眉眼總算柔和下來幾分。

溫西的行為準則一向是,給了杆子就往上爬,有時不給她也能給你爬上去。妥妥的就是縱著能翻天。

所以她這會兒膽子悶肥,仗著南習不會丟她不管,笑嗬嗬的問:“那我下次可以竄門嗎?”

“……”不可以。

南習沒見到溫西會忽然這麼問,猛地停了步子。她皺著眉,側臉瞧見溫西眼裡零零碎碎的期待時,拒接的話語到了嘴邊,最終她抿了抿唇什麼也沒說。

“可以嗎?”溫西偏開頭笑了兩聲,並不打算就此跳過這個事。

於是她兩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僵持了一會,最終南習敗下陣來。

南習無奈的暗歎了一口氣,試探的著說:“要不你去茶館吧,這兒不熱鬨。”

溫西僵在原地。好半響她才轉過身去,將眼底的水汽壓下,隻是眼尾還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其實已經很久沒人在乎過她是否喜歡熱鬨了。她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就好像在外麵淋雨淋習慣的人,忽然有天有人在乎了給你打了傘,哪怕隻有短短片刻,也以為窺見了光。

再轉身時,她堪堪扯出了一個笑,語氣聽不出不對勁:“謝謝啊。”

“但我還是更喜歡你這兒。”

“嗯。”南習崩著臉,雖然她知道溫西最後的答案還是停在她這兒。

“南習。”溫西拎著籠子,先她一步往前了,“你多說兩個字是有針紮你嗎?”

“嗯。”南習薄薄的眼皮抬了抬,還是隻應了一個字。

嗯個鬼頭。溫西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