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 “光是你眼中看見的世界。”……(2 / 2)

肆意妄為 渝我俞生 7445 字 9個月前

而西下的夕陽已將街麵噴塗成金橘的輝煌,斜穿橫過的車流,像流水般淌開去,來往的行人走在其間。

她們經過不知名的巷子,沿著那條熱鬨的行安街,穿過人聲喧囂,來回往反的攤點車,到燕子巷北口。

溫西拎著包走在最前麵,夕陽將她的身影錯落有致的剪映在地麵,南習指尖勾到相機帶,蜷了蜷。

也許是鬼使神差,她舉起相機,指尖調了焦距,下一秒映著夕陽落下的影子被承載進了那些黑白膠片裡。

“南習。”

南習很輕的掀了掀眼皮,舉著相機的手,垂到身側,沒有應聲。

“謝謝你。” 溫西站在那兒,逆著金橘的夕陽,側身看著她,渡上的光籠得她周身模糊。明明沒有風,地上的枯葉沙石卻“簌簌”的滾動著。

南習看著她,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話——她站在光裡,卻總顯得孤寂。

“為什麼道謝?”南習緊皺著眉。

“不知道。”溫西輕搖了搖頭,無意識的抬手抓了下樹罅投下的丁達爾效應,抓了個空。她盯著指尖泄下的光,看了好久。她沒開口,南習也沒開口。

“總覺得有些神奇。”溫西收回手,踏過那些枯枝朽葉,往巷子深處走。她走得極慢,又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南習。

“神奇什麼?”南習幾步跟上了溫西。

“神奇與你在一起總能想起許多遺忘的往事。”溫西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些什麼,“我不知道怎麼丟的那段記憶。”

“我試了許多方法,循著記憶裡模糊的蛛絲馬跡,卻隻能來得及知道,我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想起了多少?“南習攥了攥手指,啞聲問。

“不多,隻有幾個零散模糊的片段。”溫西又輕搖了一下頭,她沒停下,身影在那片樹蔭下,眉眼像渡上了一層灰暗。她扯了扯唇,笑了一下,像自嘲又像難過,她說:“南習,我們見過也錯過。”

“是不是?”

南習抬眸看著她,臉上沒有太多的神情,垂落的手,指關節卻被攥得發白。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聽到溫西自顧自的說:“原來都過去這麼久了啊。”

溫西還怔在那兒,視線卻落在了遠處。巷子儘頭橫向的小道前,立著一個路牌,上麵寫著“久慶路”。

她突然想起什麼,目瞪口呆的踹了南習一腳,“那你之前還裝不認識我?”

“嗯。”

“無情,太無情了。”溫西“嘖”了一聲,很輕的眨了下眼,道:“你這樣以後會討不到對象的。”

“那如何才能算討得到對象?”

“誒?”溫西沒想到南習還會反將一軍,怔了一秒,又半眯著眼,一本正經的胡掐:“怎麼著也要花言巧語會哄騙人心吧……”

到底是誰會討不到對象啊。南習無語了。

“要不你說兩句,我幫你物色物色?”某人又不安分的伸出了她的魔爪。

“不用了。”

“那不行,你的終身大事可事關重大。快點,用你的花言巧語來撩我。”溫西調笑著,往南習那兒靠近了三分,曲著手指朝她挑了挑。

南習腳步一頓,垂眸過來看她。

溫西眉心一跳,這才反應過來剛說了些什麼,她下意識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想成你未來的對象……”

溫西越說越覺得不對勁,當即便閉了嘴。被南習握著的手好像熱火燙著她手心。她抬頭看到幾步外的路牌,忙抽手,含糊地說:“我到了。”

說完轉身就溜了。她走得不快,卻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

南習輕笑了一聲。直到溫西的身影消失在巷道,南習才轉身離開,她嘴角沒了笑,嘴唇白得沒有血色。

她攥了攥發抖的指尖,沒理會胃裡的抽痛,緩步走了回去。

回去後,南習吃了藥,也沒把它放在心上,便渡步到藤木椅坐下,結果沒個幾分鐘情況就加重了。她捏了捏鼻尖,強壓下犯起的惡心,額頭卻隱隱作痛。

她倦倦的靠上椅背,院子裡安靜得出奇,隻有風與夕陽餘輝在低語糾纏。

也許是胃疼到意識模糊,意誌力也開始變得薄弱起來,她忽然想起某個久慶巷那間荒寂院子裡安靜的午後,長階儘頭風吹散的滿天彩色泡泡,那些不經意間的對話。

“南習,為什麼這泡泡總是彩色的?”

“因為它遇見了光。”

“那光是什麼?”

“光是你眼中看見的世界。”

“它不會熄滅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有人會守護它。”

……

“為什麼牆角的向日葵總是不朝太陽綻開?”

“因為它要做自己。”

“不青山也是嗎?”

“嗯。”

“那什麼是做自己?”

“大抵是...生命與靈魂共振。”

“為什麼是共振?”

“因為我遇見你的過程便是共振。”

……

“南習。”

聲音從無際的風聲中傳來,與回憶相撞,重重疊疊。

南習輕蹩起眉,下意識抓住探過來的手。半睜開眼,便見溫西站在一旁,擔憂的看著她。

“你不舒服?”

“沒事。 “南習鬆了手,半撐著手肘要起身,又被溫西強行摁坐了回去,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問:“怎麼又回來了?”

溫西皺著眉頭,看著南習蒼白的臉色,她沒由來的想起那鍋麻辣燙。她沒回答南習,而是問了一句: “你是不是胃疼?”

“沒有。”南習指尖一頓,又麵不改色的說。

騙子。

明明吃不了辣,為什麼還要一聲不吭。

剛剛的事像點了溫西情緒的導火索,火燒了起來,情緒便如蘭舟催發。明明情緒占了上頭,說出的話卻總顯得有幾分興致不高。

“為什麼一定要哄我開心?”

“我們是朋友。”

溫西靜了片刻,突然又問:“那你下午做的事,舍命陪君子啊?”

“嗯。”

也許是南習這聲“嗯”太輕薄,被風一吹就散了。溫西忽然覺得心底有什麼碎了,又有什麼被拚湊了起來。

又過了片刻,她才開口,嗓音裡情緒又重了幾分:“可是南習我不需要啊。”

“你這樣像是在可憐我。”

南習長久的沉默了起來,不知在想些什麼。溫西心裡艱澀一片,說不出來是心疼多一點還是難過更多一點。

就好像明明那麼舍不得那人有一點不好,卻要因為她過得這麼累。

……

藥效來得緩慢,溫西急得在院子裡將能用的法都想了一遍,恨不得讓南習全都試一次,最後南習不知被灌了多少杯熱水。

眼見著溫習又端了一杯過來,南習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是胃疼,不是發燒。”

溫西“昂”了一聲,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南習的話中意。她沉默的看著手中握著的那杯水,眉頭很輕的蹩了一下,然後又鬆開,她說:“那行吧。”

溫西下了一階台,在藤木椅前的石階坐下,正想將水放到一旁,卻被南習突然抽走了。

她怔了一兩秒,扭頭看向南習,不明所以:“你不是不喝了?”

南習沒看她,而是就手喝了小半杯水,恢複了些許血色的嘴唇動了動:“沒說不喝。”

溫西“哦”了一聲,轉回頭,又低笑了起來,“還是覺得很神奇。”

“什麼?”

“小的時候總覺得人嘛,就該熱熱鬨鬨、開開心心的才像個樣子。”

“後來突然想通了,大抵是覺得太縹緲。其實熱不熱鬨、開不開心都隻是走個過場,所以樣不樣子的也就無所謂了。”

南習垂眸看著她,手指抵上藤木椅邊。溫西坐在那兒,院裡還是安靜得不像話,牆角綻開的那株向日葵,藏在紅厚的光昏下,那裡的蒲公英,在微風中搖蕩。

南習剛起身,步子還沒邁開,就聽見溫西平靜地笑著說:“可是你來了,那些縹緲就好像有了來處。”

南習怔了很久,忘了要做些什麼。她們的視線一同落在那兒牆角,這時院子裡,好像裝滿了清淺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