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比起三奶奶的朝夕嗬護,蘇葵也偶爾……(1 / 2)

小艾 英曉 2629 字 10個月前

比起三奶奶的朝夕嗬護,蘇葵也偶爾來看看我,在她沒有功課的時候,為我帶來些故事書。

真是一個可人兒,這樣小小的年紀,就知道怎麼樣急人所需,長大了,怎生得了。

蘇葵啊,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時候是不能對彆人太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這樣對彆人好,是出於你的本能,可是該有多少人會忘不了你的好,離不開你的好,想要緊緊抓住你的好?

看著那雙晶亮無塵的眼睛,我卻什麼也說不出口。算了,蘇葵,還是保有你的好吧,這個世界上有我這般卑賤如草芥的人,就得有你這般晶瑩如珠玉的人,這樣世界才能平衡。

一本本書的背麵都有陽驚鴻的大印。我亦溫溫地笑。

看吧,終是逃不過。

我仿佛能看到那個劍眉朗目的少年,憑借著借書還書間隙和自己的渴望接近,然後在陽光轉身時露出破冰一笑的俊顏。

和蘇葵聊天時,不經意間常常問她可知道學校對麵的朱門深宅,那個朗然孩童。不料她竟微微點頭。

“那個謝朗然嗎,我和江魚哥常常從他家門前經過,和我年紀差不多大吧?有時候會聽到大院裡人喊他朗然,那個院裡隻有一個小孩子,那肯定就是他了。你也喜歡這個名字嗎?我也很喜歡呢。朗然,朗然,聽名字就該是個溫潤的人呢。我和江魚哥說,可是江魚哥還嘲笑我。對了,他好像是在城裡上的學,每天早晚都有一部黑頭大車接送呢。江魚哥說將來也要為我買一輛這樣大的車子,可是我才不要,做在那個黑不隆咚的車子裡,肯定連呼吸也會窒息,等我再長長,我要學騎自行車,騎著自行車多好呀,既環保又舒適。我又不會出遠門,騎一部自行車,緩緩滑行在落日坡,看葵花迎著朝霞,送著夕陽,不是很美麗的畫麵麼?”

聽著蘇葵娓娓動聽的話語,我已沒有了知覺。早已陷了進去。

我想象走在朱門大宅外,聽裡麵輕脆的聲音。可是以前我從那裡走了那麼多遍,也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的聲音。就連我和他相遇的那日,也隻見他施施然的動作,朗朗然的笑容。他的聲音,該是怎樣的呢?像花開一樣幽靜?還是如清風明月般清遠?或者如淙淙溪流般澄澈?亦或如林間鳥鳴般悅耳動聽?

我想象不出。

這實在也不能怪我學識淺薄。

一種東西,如果他從來沒有出現在世界上,或者他出現在世界上你卻從來不知道,那麼你可以有一萬個對他描述的答案,當然,沒有人說你是錯的,可是那也不一定說你就是對的。

我的明眸皓齒的謝朗然,你的聲音究竟是如何的?

不行,我一定要親自聽一聽。就算隻是聽一聽。

和蘇葵分彆的第二日,我起了個大早。

我當然不能去跟父親說,我想聽謝朗然的聲音,請你背我。我瘋了麼?就算我瘋了,父親可不會瘋。

那就隻有自己去了。

手拄木杖,在西邊還掛著下弦月的清晨,就著微弱的月光,我走向我夢中的天堂。

有些路,彆人走了不見得會很長,可是自己走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儘頭,我從月亮還沒有降落一直走到太陽升的高高,才走到了那座朱門深宅。

門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看日頭升起的模樣,大概要有九十點鐘了吧。那個高頭黑車裡的謝朗然,現在應該身體筆直地坐在某個舒適的教室裡,聽老師低吟唐詩宋詞,看老師講解數理幾何,那樣的人,必定是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那樣的人必定永遠都是老師眼裡的好門生,同學眼裡的好同學。

慢慢地滑落身體,坐在門旁的石板上。唉,起了個大早,卻趕了個晚集。不禁自苦一笑。

扔掉手杖,手心一片血跡斑斑,腳底也是生疼,從來沒有走過這麼多的路,腳上想必更加狼籍吧?

看著躺在地上的手杖前頭一片殷紅,手杖兒手杖,隻可惜了你遇人不淑,跟著我,注定你要吃很多苦。現在你也一定在鬱悶吧,遙想幾年前你還是一棵茁壯的老槐樹上的一青青枝丫,和同伴們站在高高的枝頭和輕風嬉戲,和燕雀爭鳴,現在這般,你後悔了麼?

可是這個世界上,卻又到哪裡找後悔藥喲。

我花了這般的精力才來到這裡,自是不甘心。好吧,那我就在這慢慢等你。我學過一個成語,守株待兔,你這可愛的小白兔,終是不能跑掉我獵人的手掌心。

烈日下,朱門旁,石板上,我傻傻地笑。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太陽快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