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月朗問道:“師伯,確定是那魔頭嗎?”
“確定。”白圩道長並沒有親眼見過曾經的那一場戰役,但他通過古籍記載得以窺見兩三事,“當年碧瑤仙子舍去畢生修為將大魔淵九皇封印於人間,誰知幾千年過去了,竟陰差陽錯出現在雲景山上……”
“他一定恨透了碧瑤仙子,所以剛重返人間便想要報仇,那時在練場應是將這位小弟子認錯了。”
溫卯卯想起來當時拿東西抓撓在他心口的利爪,如果當初不是江凝在場,那他會不會也同張世子一樣,最後隻剩一具布滿齒痕的白骨……
孟飛鸞見溫卯卯蒼白的惡臉色,急忙將他扶著坐好,輕聲安慰,“卯卯不用怕,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溫卯卯勉強笑笑,低著頭沉默地如同被丟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他知道自己不應如此大驚小怪,但他隻是一隻小兔子,天性讓他對危險的感知尤其敏感,讓他忍不住顫栗和逃離,他從前是活在幾位兄弟姐妹的寵愛之中,如今孤零零一個人被丟在了這種陌生的地方……他,不得不怕。
那種孤寂與彷徨瞬間攫取住溫卯卯整顆心臟,殺紅了他的眸子。
溫卯卯悄悄呼出一口氣,抬手抹臉的動作正巧落在江凝眼裡,他以為他會失態痛哭,可見溫卯卯再一抬頭,身上的那股可憐勁又消失了。
江凝唇角微動,心想這小玩意兒會服的倒是快。
“如今人間各處都出現倀戮的身影,它們禍害了不少人,我們幾位還有出現幫助其他門派料理,這雲景觀還是得有月朗與小風兒主持,也不知師弟何時可以出關……哎。”
白圩道長身上再無初見時的溫和,一張臉上寫滿了愁容。
“是。”宴月朗辦事向來妥帖,他道:“關於練場那東西的蹤跡我會繼續追查,俗世若有變動師叔師伯儘可聯絡於我。”
“現下也隻好如此了。如果他真的是淵九皇,我猜測他現在應該正積蓄力量,不會這麼快現身,兩位師侄多多的留意周邊即可。”
“是。”
幾位道長來去匆匆,原是打算在觀中小住幾日,可一聽到淵九皇的消息任誰也坐不住了,又紛紛下山而去。
他們幾人一齊將人送至山腳下又沿著長長的石階往上走。
宴月朗丟下一句“明日/你們幾個開始加緊修習”便拉著鳳星洲憂心忡忡的禦劍而去。
如今他們也修習了禦劍之術,但溫卯卯情緒仍有些低落,孟飛鸞便陪著他一起走上去,權當散散心。
可江凝聚居然也沒走,在一旁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孟飛鸞跟複讀機似的將安慰人的話翻來覆去地說。
“聒噪。”他聽得煩了,走上前去與他們並肩而行,隨口道:“當時怎麼沒見你嚇哭,如今是終於反應過來了嗎?”
溫卯卯瞪他,一雙氤氳著水色的眸子看起來實在沒有殺傷力,他也不說話,好似沉默就可將江凝殺個片甲不留。
而且他也不是嚇哭了,是想家了而已。
孟飛鸞在一旁難為情道:“我剛哄好,江師兄莫要在嚇唬師弟。”
江凝瞥了他一眼,忽然從攤開手遞到兩人麵前。
溫卯卯低頭去看,隻見他手中放著兩顆圓潤潔白,約莫有糖丸大小的東西。
溫卯卯有些不樂意,皺眉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你拿糖哄我?”
孟飛鸞在一旁偷笑,他兜子裡也給溫卯卯裝了一些糖,方才幸虧沒拿出來哄他,不然要哭得更凶了。
江凝沒理他,徑直將兩顆珠子一左一右丟到兩人手裡,“我見兩位師弟印堂發黑,這兩顆家裡帶過來的辟邪珠便贈予你們了。”
溫卯卯把玩著手裡的小東西,心裡不可避免地有些波動,沒想到狐狸精有時候還,挺像個人的。
孟飛鸞鄭重地將東西收好,規規矩矩道了聲謝。
溫卯卯惡也將那小小的一顆東西妥帖放於袖中,真心實意地說了句,“謝師兄關懷,恭敬不如從命了。”
江凝俯首盯著他燦然一笑,道:“師弟見外了。”他話音一轉,又說道:“對了,這辟邪珠還有一作用。”
溫卯卯下意識問,“什麼?”
“可安神且止小兒夜啼,在我們家鄉是出了名的哄睡利器,師弟回去之後可將其放置枕下……”
“江凝!”溫卯卯炸毛了。
江凝往前走了幾步以免被怒火燒到,優哉遊哉地答道:“在呢。”
“你給我站住!”溫卯卯是隻兔子,現在兔子急了,要咬人。
孟飛鸞隨後也追逐在兩人身後,見他們一前一後追著跑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
落日餘暉順著雲景山的石階慢慢爬上了三人的背影,照得人像是鑲了金邊似的燦爛,獨屬於少年氣的呼喊聲與放肆大笑聲回蕩在山林間,帶著一絲不知愁的暢意。
三人鬨夠了,溫卯卯也跑累了,又並排著慢悠悠往上走。
溫卯卯的心裡那點思鄉的惆悵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他腳步輕快,沿著紋路清晰的石階,一步一步跳著往上走。
行至最後一階,他們三人同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一位弟子。
那弟子見他們三人上來,眼裡綻放出某種奇異的興奮感,他走上前去熱絡道:“三位師弟,我在此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