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洲 師兄莫哭(2 / 2)

淩景通不置可否,一直沉默著。

他不開口,宴月朗心裡的緊張便一寸寸如同潮濕的海水一般湧上來,半晌後,方聽到他紆尊降貴地施舍一聲,“如此,便罷了。”

宴月朗這才稍稍鬆口氣。

“隻是,”淩景通視線一轉,將鳳星洲看得一瑟縮,他幽幽開口,“星洲,抬起頭來看我。”

鳳星洲一臉難堪,勉強維持住平和恭順的姿態,低聲道:“師尊。”

“鳳星洲護觀不利,罰戒鞭二十。”

宴月朗猛然抬頭,“師尊!!”

“師弟……”白圩道長勸告道:“此次純屬意外,要不就……”

淩景通一記眼神警告,“雲景觀有雲景觀的規矩,師兄不要越矩才是。”

白圩聽得出淩景通是在提醒他誰才是雲景觀的主人,隻能撇過臉去,像是不忍再看地上跪著的兩人。

宴月朗伏於地上,一向挺直的背脊甘願被折,請求道:“師尊所言極是,我們自然該罰,隻是師弟自小身子虛,我願替他……”

“鳳星洲自願領罰。”鳳星洲出生打斷了他的話,他視線毫無焦距地望著虛空,閉了閉眼,“師兄不必包庇我。”

宴月朗煞得眼都紅了,但看鳳星洲決絕的模樣,自知無法勸他,鄭重開口,“宴月朗身為雲景觀首席弟子未能以身作則,求師尊一並責罰。”

鳳星洲呼吸急促,不讚同地小聲道:“師兄……”

淩景通一雙鷹似的銳目盯著他,冷哼道:“你們倒是兄友弟恭,那便求仁得仁,一並罰了。”

“謝師尊。”

江凝立於暗處,目光晦暗不明地望向宴月朗與鳳星洲去領罰的身影,他盯在淩景通的眸光冷了幾分,裡麵帶有不加掩飾的厭惡,輕蔑道:“原來是你們啊,有趣。”

他忽然想起幾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時他剛從一場征伐戰場得勝歸來,在戰場上偶得靈心指在雲景觀的消息,江凝趁夜來取時,恰好在山林裡遇見一位獨行的小弟子。

他見那弟子柔弱懵懂,便化作原型,想靠近一些查看。

但他那時身上還帶有沒好全的傷口,化作紅狐後身上沒有了遮擋,那道駭人的傷口便更明顯,於是那位弟子便誤會他受了傷,見著他不但不怕,甚至還想取出來傷口給他覆上。

江凝當即有些嫌棄地躲開了,他想那人身上還有數道傷口呢,居然還想著把藥讓給自己,傻了不成?

但他並沒有走遠,隻因他想靠這位小弟子混進雲景觀,於是便躲在一旁看他。

沒一會兒,便又有一位急躁的毛頭小子進入到樹林中,他滿臉的汗水,滿目擔憂,四處尋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但當他看到這位渾身是傷的小弟子後,整個人終於不再緊繃與絕望。

江凝見他快速跑過來,到了那小弟子跟前卻是直直刹住了,踟躕片刻才走上前,望著那個瘦骨嶙峋的小弟子,一雙眸子裡盈滿了淚,哽咽道:“阿洲,疼不疼?”

那小弟子方才明明都疼哭了,見著他卻是搖搖頭,揚起一抹淺淡笑意,“不疼。”

江凝無所事事,便蹲在那裡看了一會兒熱鬨。

他們二人坐在古樹下,那個高大一些的弟子捧著叫阿洲的那位小弟子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塗藥,一邊塗一邊落淚,抽抽搭搭地好似他才是需要哄的的那個,嘴巴一撇,橫眉冷目地開始罵人,“什麼狗屁道長,今日明明是彆的弟子犯錯,為何罰你!”

“阿洲,你與我一起逃出去可好,我們不在這裡了,哪怕出去挖野菜還是睡山洞,我都不要你再被打了。”

阿洲仍舊搖搖頭,“不疼的。”

這樣的傷口他仿佛已經習慣,甚至還學著模樣安慰他,“師兄莫說傻話,我知你來此修習是為了天下蒼生,切不可一意孤行。”

“可師尊他……他身為觀主,為何獨獨不放過你。”

阿洲好看眸子瞬間失了色彩,他小手緊攥衣袖,不知是疼了還是冷了,顫聲道:“自小師尊便對我嚴厲些,我早已習慣了,師兄莫哭。”

再往後江凝沒了聽下去的興致,施然離去。

而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很快被他忘記了,隻是今日場景頗為熟悉,經年過去了,宴月朗那小子護著“阿洲”的樣子卻是一絲也未變。

但這些都與他無關,他手裡還惦著一隻急需要他去疼一疼的小兔子呢。

江凝敷衍地跟幾位道長告退,懷抱著溫卯卯離去,走了幾步,想了想,又折回來將昏迷中的孟飛鸞一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