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與此同時。
江流推開提前留好的門,見蘭櫛正把箱子裡的東西擺到一個空架子上。
“你把他的房間收拾完了?”
“差不多了,”蘭櫛頭也不回地道,“他以前有搬過來的打算,收拾了大半,但我那時太忙了,這件事也沒成。”
忽然,他手上動作一頓,將半開的盒子打開了。裡麵整齊地擺滿了勳章,他一個個輕輕地拿了出來,挨個擦拭了一遍,才放回去。
“挺可惜的,”江流在寂靜中開了,“我帶了這多屆學員,最欣賞的,除了閒潭也沒誰了。”
“他作戰能力很強,”江流道,“從不會激進,但很會抓時機。”
“而且他那性格,收得住,放得開,很靠譜,也不像有些人會搶功。”
“軍營裡就服這種人管。”
心裡的難受沒能被時間消磨,反而愈發強烈,身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蘭櫛悶哼了一聲。
“怎麼了?”江流扶住了他,問。
額上全是冷汗,喉間湧上了一股鐵鏽味。蘭櫛默不作聲地將血咽了下去,啞聲道:“沒事……”
前幾日飲食不大規律,他早預料到身體會受不住,卻沒料到來勢如此之猛。
眼前發黑也罷,隻是有些脫力,他抬手按著疼痛之處,道:“找個地方……讓我坐會兒……”
江流將他扶到大廳,恰逢家庭AI捧著盆蘭花路過。見到主人,它停了下來。
“先生,”它問,“這盆蘭草放哪?”
“放窗台上吧,”蘭櫛忍著疼道。像是為了轉移注意以緩解疼痛,他不經意問道,“哪來的?”
“您從研究室帶回來的呀,”AI答道,“您當時說,是閒長官送的。”
蘭櫛愣在了原地。
“閒長官很會挑的,”AI沒能覺察到氣氛的不對,繼續道,“這個品種的蘭草既寓意安好,又代表著高尚、純潔且無悔的愛……”
“好了,”覺察到對方全身在發抖,江流皺眉道,“去忙你的。”
有些壓抑,委屈和無助包裹了他。也不知是哪口氣沒喘上來,蘭櫛嗆了一下,一口血就這麼被嗆了出來。
江流曈孔猛地一縮,急忙上前,將不住嗆血的人架了起來。
79.
“說起來,你哥最近怎麼樣?”墨幽問,“嫂子還好嗎?”
“挺好的,”江月想了想,回道,“抱了個女娃,他興奮了好久。”
“那段時間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天天圍著子她母女倆轉。”江月啞然失笑道,“後來說是嫂子嫌他不乾正事,才把他趕出家門工作。”
“當爹高興了,”墨幽笑道。內心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他道,“真羨慕啊……好幸福……”
“是啊……”通訊器響了,江月一麵應和著一麵接起了通訊,“哥?……墨幽?”
突然,他神色一僵,愣了一下,將通訊耳麥戴在了墨幽耳朵上。
“墨幽,”江流的聲音從裡麵傳了出來,“來醫院,蘭櫛手術要簽字。”
80.
怎麼來醫院的,墨幽不記得了。
隻記得大腦一片空白,劇烈的心跳伴著喘息填滿了整個世界。拿到控觸筆時手抖得厲害,他甚至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字。
“啪嗒”一聲,控觸筆掉在了地上.
早已模糊的眼被白光刺生疼,墨幽逃避般彆過眼,俯身將筆撿了起來。
“冷靜點,”江流在他身後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好不容易才拿穩了筆,墨幽總算是簽完了字,他抬手抹了把臉,強迫自己鎮靜了下來:“我哥他,是胃病犯了嗎?”
“他最近把自己累到了,”江流道,“我每天到他時,他都在忙。”
為了讓自己停下了思考,免得悲痛卻發現無力回天。
“對不起,”墨幽咽著重複道,“對不起。”
他不該因自己的任性去刺激這人。
更不該一麵掙紮一麵置之不理。
他本知道閒潭的死對蘭櫛來說有多難接受。
81.
當手術室的燈由紅轉綠,先行一步出來的主治醫生目不斜視地轉頭就走。
遲來的江月推了一下埋在他肩頭哭得上氣不接不氣的人,後者猛地抬起頭,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醫生!”
黎梓腳步頓了頓,轉過頭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忽又恍然大悟道:“你是……他家屬?”
“抱歉哈,平時他沒家屬陪同,這次就沒來找你們。”他將手中的單子遞給了墨幽,“病人情況暫時穩定了下來,你去把手續辦一下。”
“我哥怎麼樣了?”墨幽攥住了他的衣角,哀求道,“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有事……”
黎梓沉默了幾秒,抬手將口罩摘了下來。
他歎了口氣,自言自語說了句什麼“知情權”“算了”,墨幽沒聽清。正打算問,黎梓開口了:
“胃癌晚期,”他道,“已經嘗試過切除,但是基本需求必須保障——我隻能儘力幫他延長一點時間,實在抱歉。”
那一瞬,墨幽腦袋裡“嗡”了一聲,停止了所有思考。
說活都成了被動,大腦已停止運轉了,他隻問出了一個此生都未想過會問的話:
“他還有多少時間?”
“一年吧,最長不過兩年。”黎梓說活的語調不輕不重,卻如錐子那般刺在了他的心上,“等出院了,該做什麼就彆等了。人活一輩子,彆留遺憾。”
82.
不止是墨幽。
連覺察有些不對而跟了上來的江月都愣在源地,久末回神。
直到江流走過來,從墨幽手中拿過單子塞到江月手裡。
“去辦手續,請醫生幫你看著下,”他不動聲色地道,“墨幽彆去了,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