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選擇了金坎子,便不能長留弈劍聽雨閣,掌門之位,除了你,再無人能勝任。”天草向陸南亭深深一拜,然後認真地說,“師兄,請原諒我的自私。”
“我明白。”陸南亭看著天草,他這個師弟,自幼就不受禮法拘束,很早他就清楚,弈劍聽雨閣並不適合他,儘管弈劍聽雨閣的弟子大多灑脫風流,可內心還是有著堅定的正邪準則。天草卻沒有,他的心始終清明,模糊了一切善與惡的界限,他隻會堅持屬於他自己的“正義”,這樣的人,是領導不了弈劍聽雨閣的。
有時候,他也會羨慕天草這份真正的瀟灑清絕,可他永遠都不會成為天草。十八年前,在他失去了張凱楓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心要成為一個不辜負任何人的強大的人,所以他肩負起了弈劍聽雨閣所有的責任。
十八年前他已經失去了一樣珍重的東西,十八年後,他就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若我成為掌門,我會逐你出閣。”陸南亭看向天草的目光始終溫和,“但如果我不幸葬身於太古銅門之後,天草,我希望你至少不要讓弈劍聽雨閣毀於我們這一代。”
“師兄放心。”這等輕重,天草其實早就了然於心,陸南亭也是明白天草縱然灑脫,可他終究仍是心係弈劍聽雨閣,才會召他回來,占掌大局的。天草的心思縝密,其實不輸他,隻是他太過隨性而為,隨心所欲得不像是一個領導者,不到這種時候,他是斷然不會挺身而出的。
陸南亭見他應允了,便點了點頭,又問了一些他與金坎子之間的事,天草並沒有全盤托出,隻是說了大致的事情,陸南亭也不想多加乾預,他相信這個師弟的選擇,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至於外人如何說,那便不是他所關心的事情了。
“天草,師兄沒有什麼可以說予你了,你離開門派的時候,師傅就說過,你是不需要他操煩的弟子,我想師傅是對的。但有些事情你一定要記住,如果你不夠強大,是保護不了你珍重的人,這世間的無常終歸不是你我說了算。如果你已經把握住這個人了,那麼就千萬不要放開你的手。知道嗎?”
“多謝師兄,天草明白”
兩人走下城樓的時候,天草忽然又道,“師兄,我將你闖太古銅門的事,告訴了‘他’。”
儘管沒有言明,但走在前頭的陸南亭已經明了天草口中的“他”是指誰,他的頓住了腳步,用一種虛浮的語氣說道,“是嗎?”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過些什麼,但我知道‘他’其實仍放不下你,此去太古銅門雖然凶多吉少,可或許那個人會是你的變量。”
陸南亭回過頭,眼神中透露著落寞,“十八年前便是我放開了他的手,他總是問我,‘十八年前,君有何愧’,興許他心裡頭仍是怨恨著我的。我隻求他莫要在門後與我開玩笑,落井下石,就算還我當日對他的照料之恩了。”
“師兄,‘他’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冷情。”天草歪著腦袋,想了想,又補充說,“應該說,我覺得‘他’沒有你想象中介懷此事。”
張凱楓總愛拿這句話去質問陸南亭,天草覺得,就像是一個惡作劇,並不是因為自己耿耿於懷,而是因為知道對方會在意,而想象對方的表情,會讓他覺得有趣,所以才會玩了這麼久都絲毫不厭倦。
說白了,天草覺得張凱楓這樣的行為,實在幼稚得跟撒嬌沒兩樣。
“或許吧。”陸南亭卻不再說話,又一步一步地走下城門,下麵,是眾弟子擔憂的目光,是他的妻子嫻淑的微笑,陸南亭向他們點了點頭,然後握住了江惜月的手,向著太古銅門走去。
天草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終於想起來為什麼陸南亭三任妻子的眉目都略帶相似,甚至那種淡漠疏離的氣質,都讓他感到無比熟悉。原來,她們都是那個人的替身。
十八年君何愧——無怪乎會讓他這個一向沉穩冷靜的大師兄徹底失了分寸,希望那人這次真的是“手下留情”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