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請不要強詞奪理。”
“那師侄也莫要無理取鬨。”天草單手撐著下巴,又換了一個坐姿,笑道,“如今正是弈劍聽雨閣存亡之際,我天草個人事小,弈劍聽雨閣事大,你們卻要為這些根本爭論不出來一個所以然的問題吵吵嚷嚷,成何體統?既然我是師兄親點暫掌弈劍聽雨閣的事務,你們若是要質疑我天草,便是要質疑如今太古銅門後生死未卜的陸南亭師兄!這些天來,我可曾害過你們半分,害過弈劍聽雨閣半分?倒是你,隻憑空猜想便當眾說我與妖魔有所勾結,我此刻更懷疑你才是與妖魔勾結,企圖在此重要時刻,顛覆弈劍聽雨閣!”
天草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仍舊是玩世不恭的神色,然而這話卻說得擲地有聲,眾長老與眾弟子都愣在了當場,而與天草對峙的弟子更是慚愧得紅著臉,低下頭去,然後伏身告罪,退回去了。
天草見眾人都安靜,便是覺得也差不多了,儘管這些話其實也確實有歪理的成分,不過這些在他看來頭腦簡單的同門還是挺容易被唬住的。一如他當初救下金坎子那樣。
正在他想遣散眾人的時候,卻又有一人站了出來,“天草師叔,若不論此事,你與金坎子來往甚密,終究是不妥。天草師叔可曾聽過,外頭傳聞你與金坎子他……他……有苟且之事。”
這些謠言,天草確實聽過不少,卻向來一笑置之。他們都不是在意他人目光的人,可這種時候被提上來說,心中確實有些不快,尤其是他看到多少弟子在一瞬間變了臉色,便愈發地不爽。他與金坎子本是兩情相悅,這種感情與世間哪一份感情相比都同樣神聖。
見素來都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的天草也沉下臉來,他冷冷地掃過在場的人,長老們與眾弟子心中都不禁一凜。“我與金坎子之間的私事,還輪不到外人來多嘴,這些流言蜚語休要再提,否則彆怪我當場翻臉無情。倘若真要我給出一個什麼樣的解釋,那便是我愛他,並且願意用餘生所有時間來愛這個人!”
此話一出,眾人滿臉驚疑,有長老甚至聽不下去,當場站起來便是要指責天草與金坎子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天草隻是安靜地看著他,然後笑著問道,“如果愛也是一種罪惡,那麼你首先該指責我師傅卓君武十惡不赦。他為救冰心掌門紫荊,丟下一整個弈劍聽雨閣,我卻仍未能為金坎子做到這種地步,何來大逆不道啊?”
“那怎能相提並論!”
“哦,那紫荊是人,金坎子就不是人了?”
“是人如何了?金坎子心已成魔,他奉玉璣子之命攻入了雲麓仙居,屠殺了上百雲麓弟子,又殺了許多門派與反抗軍,如何能與紫荊掌門相比!?”
“我從不否認他所犯的罪惡,但同樣是人,為何他就不能被愛?你們根本不曾了解過玉璣子前輩也不曾了解過金坎子。”天草冷哼一聲,“再說,我喜歡誰不喜歡誰,本不需要外人來多費唇舌。我既不曾因我的私事而耽誤弈劍聽雨閣,你們又是站在何種立場來管我的私事?”
“有損弈劍聽雨閣聲望之事,我們便當管!”
“那十八年前之事,你們又作何解釋?”天草此話一出,本該與他針鋒相對的長老一下子臉色丕變,頓時沒了聲息,“或者說,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們可敢說出來?”
這下,眾弟子麵麵相覷,儘管在場不少人聽說過“十八年前君何愧”的典故,可並不知道具體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回事,弈劍聽雨閣從掌門到長老乃至唯一知情者陸南亭對此事都諱莫如深。
實際上連天草都不清楚十八年前究竟發生過什麼,不過他在賭,他不想與這些人爭論他與金坎子之間的事情,他唯一的目的僅僅是要告訴這些人,他愛他就足夠了。如何讓這些人安靜,他隻想到一件跟弈劍聽雨閣息息相關卻從來不曾公開過的事情——十八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所有人都緘默。
其實他能問出這樣的話來,一方麵是張凱楓透露的小部分信息,一方麵是前些天與陸南亭的對話,以及之前卓君武一直對張凱楓的存在甚為忌憚這一點,他相信弈劍聽雨閣內一定會仍有彆的知情者,然而大家都不肯說出當年的真相,那麼就應該是這件事情如果曝光,那將是對弈劍聽雨閣而言更大的一件災難。
隻見有長老似是在喃喃自語,“原來……你也知道這事……”
天草卻不答話,他掃了在場眾人一眼,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那麼也就該散了,“諸位長老,諸位同門,此番陸南亭師兄自太古銅門後回歸,天草便會自行離去,就不勞諸位再多費心思。我與金坎子之事,也請諸位勿再多言。弈劍聽雨閣的興衰榮辱我自會銘記在心,時刻不忘,但奉勸一句,若弈劍聽雨閣不在了,那名聲榮耀,也將不存,孰重孰輕,望各位同門心中有數。”
說罷,天草徑自離去,那張揚的紅發掠過眾人眼中,一時之間,議事廳內,各人心緒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