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上回來的時候,天草與金坎子在船上顛簸了大概半個多月,在流雲渡下船的時候,腳步都還覺得有些虛浮。
這已經是他們離開的第六個年頭了。
最初隻是遊遍名山大川,或者去以前不曾去過的窮鄉僻壤,後來在燕丘住了大半年,直到有遊牧部落領袖的女兒追著要嫁給天草,他們才不得不逃進了荒涼的塞外漠北。其後,玉璣子派人送來不知道哪兒得到的藏寶圖,又讓他們在漠北足足待了兩年之久。為玉璣子找到了富可敵國的寶藏之後,天草順手摸了那張海上仙山的地圖,便帶著金坎子出了海。這一去,又是一年多沒再回來。
若非金坎子尚有掛念,天草本來還想在那海上仙山多待上些日子,不過想來已經有數年不曾去看望玉璣子,加上金坎子對師門舊址太虛觀的師弟與師妹也甚為掛念,隻好回來了。
如今天下大勢已經不再如往日那樣了,玉璣子聯合幽都與王朝分庭抗禮,八大門派自然是擁護王朝,但已經有不少原來的反抗軍轉而支持玉璣子。除了那富可敵國的財富,玉璣子這些年一點點滲進權力頂端的手段才真正叫一個犀利。
不僅如此,玉璣子還趁機分化王朝與八大門派,使得素來極為仰仗各派掌門的王朝與八大門派日益疏遠,幾乎除了天機營之外,其餘七個門派都暗自心寒。
現在就連幽都這邊,都不得不看玉璣子三分臉色,這樣的走勢下,恐怕再有些時日,整個天下都會落入玉璣子的手中。
這麼一來,倒是方便了天草與金坎子行走,想到早些年,因為不慎叫人認出了金坎子來,惹來了一連串的麻煩,儘管這些麻煩還不算棘手,可天草覺得自己是要和金坎子邊遊玩風景邊談情說愛的,哪裡想浪費這些時間?
但今時今日,已經完全不同了,或許還會有些各大名門正派的衛道士來打攪,可明著敢跟玉璣子作對的人卻真的不多了。加上金坎子昔日威名遠播,敢找上門麻煩不是死了就是沒出生,又興許是完全初生牛犢不怕虎。
雖然金坎子這些年跟著天草,都收斂了許多,天草自然是高興自己對他的影響,不過還是相當清楚,金坎子這個人除了對親近的人,都仍是那麼冷漠和不在乎。
在天草的建議下,兩人便在流雲渡客棧住下了,順道打聽些消息。
即使這些年來玉璣子時不時都會與金坎子聯係,他們也大概了解現下大荒的情況,可終歸不算特彆詳細。趁著這些天聽來些零碎的信息,稍微整合一下,發現原來江南燕丘幽州的勢力已經絕大部分落入了玉璣子的控製之中,並且隱隱有再次向中原染指的趨勢。
前些年王朝聯合八大門派好不容易才將中原大半失地收了回來,可惜玉璣子常年留在中原,各種眼線暗樁安插已深,連根拔起根本不可能。若非趁著玉璣子與幽都周旋之際,恐怕他們也沒有這個機會深入中原收複失地。待到如今玉璣子重整自己的勢力,向著中原而來,人心鬆散的王朝與八大門派幾乎可以說完全不是對手。
不過玉璣子倒是遲遲沒有出手,想必是這些年玉璣子多半是以懷柔的手段籠絡人心,早就想著如何兵不刃血侵占中原,八大門派尚有不少有頭腦的人頑固周旋,中原才勉強保持了一個看起來平和的局麵。
“看來,這次我們去中原,有好也有壞啊。”一邊剝著花生殼,一邊向外頭張望的天草向金坎子說道,“我們一路上看似不會阻攔,但暗地裡卻暗潮洶湧,指不定有人以為是玉璣子派你前來顛覆當下平衡的。我想在八大門派找到抗衡玉璣子的方法之前,肯定不希望這種平衡被打破,可惜他們不敢明著對你出手,否則玉璣子的盛怒天下無人能擋,想來也隻能使些手段了。所謂‘明搶易擋,暗箭難防’啊。”
瞧著天草這一唱三歎的模樣,金坎子便冷哼一聲,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而且,自他當日為師傅玉璣子鎮守雲麓仙境,就不知道見過多少不入流的手段。不過他金坎子也不是省油的燈,那些人不想想他是怎麼把雲麓仙境給拿下的,為達到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怕比起他這個狠心無情的玉璣子首徒,那些名門正派還不夠看。
“哎,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屑一顧。”天草無奈地搖了搖頭,事實上,他真正哀歎的是他和金坎子的蜜月時光怕是又要被打攪了。——儘管他似乎已經過了許多年蜜月時光了,可惜對著金坎子,無論什麼時候,天草都總覺得他們每天都像是新婚之夜。
看著天草懊惱的神色,金坎子大概猜想到對方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事實上與他在一起這麼久了,金坎子幾乎是熟悉對方的每一個表情,就像天草熟悉他的一切那樣。天草對著他,總是有用不完的熱情,金坎子心底裡還是喜歡著看見天草對他如此用心的,卻有些時候總覺得不甘心,又覺得自己又非女子,不需要時時刻刻讓他這麼寵著,不過似乎這個就是天草表現對自己的感情方式,所以金坎子縱然想得多,卻也是極少明說,反而都是順著天草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