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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大會舉行在即,憶菡請示了玉璣子之後本是要獨自先行前往,一探究竟。金坎子卻覺得叫師妹一人前去,甚為不妥,意欲隨行,然而考慮到他的身體尚未完全複原,天草便攬下了陪同憶菡先行一步的任務,叫金坎子在歇息些時日再與玉璣子隨後跟來也不遲。金坎子知道天草與憶菡素來嘴上針鋒相對,但關係卻要比憶菡與太虛觀中的師兄弟都要走得近些。大抵兩個人都是鬼點子特彆多,不得消停的人。所以,倒也放心天草陪憶菡先行。
天草這一路,與憶菡以結義兄妹相稱,沿途所見江湖各門中人,都沒有露出半點端倪,走得十分安穩。一直到了巴蜀左近,聽聞八大門派的弟子已齊聚望川鎮,似乎就是這幾天,礪劍門便準備要在巴蜀演武台上召開天下大會了。
他們來得及時,卻也太過及時,普通的門派弟子興許還認不出來天草與憶菡,但常駐巴蜀留守弈劍聽雨閣遺址的弈劍同門卻難說,尤其逢此盛事,巴蜀又是弈劍聽雨閣緣起之地,自然更是重視,想必派中與他同等資曆的都有不少會親赴巴蜀。說不定還有天草最想見,卻最不願意見的掌門師兄陸南亭吧。想到此節,天草與憶菡就打定主意更為低調,甚至也不入望川鎮,過了劍門關便找了家小酒肆下榻。
沒想到即是如此,還是撞上了相熟的人——值得慶幸的是,對方不久前才認識的閔之行一行,除了已經結識過的閔之行,袁衡與柳雲彤之外,還有兩位不曾見麵的冰心堂弟子,一男一女,皆是氣質素雅,風姿清絕,叫人看著便有如沐春風之意。天草遠遠瞧見他們往酒肆走來,就小聲對憶菡說道,“待會兒我向他們介紹,你便隨你大師兄在外用的姓氏,他叫顧汐風,你說你要叫什麼?”
“顧萏。”憶菡也不含糊,隨口便扯了個名字。
“孤單?你還真的是要給玉璣子前輩省嫁妝啊?”
“是‘菡萏’的‘萏’,你這麼沒文化,坎子師兄知道嗎?”憶菡衝他做了個鬼臉,又說道,“我巴不得嫁不出去,這樣便能一輩子侍奉在師父左右。”
天草笑了笑,搖搖頭,他以前沒料想過要與誰在一起,怕是金坎子亦然,他們有各自懷想的東西,一個浪跡天涯隨遇而安,一個助師父成就大業,總歸想不到一起去。可這些又怎麼能是一開始便說得準?等有朝一日,憶菡也會遇上那樣一個人吧,甘願放下自己的執念與他一道,便是無論怎麼樣都是好的。隻是這些話,現在與憶菡說也沒什麼作用,不到那一天,誰都不會知道自己會不會遇上那個一生之中唯一的人。
這時,閔之行也見著了他們,朝天草招了招手,天草吩咐店家騰出些位置放上酒水碗筷,連忙起身招呼他們過來。
“上次一彆,不過數日,我卻覺得閔大哥,袁兄弟與柳妹子的氣色比之前好多了。”
“蕭兄弟不也一樣?”眾人分彆落坐,袁衡見一旁的憶菡似是有些眼生,便又問道,“請問這位是?”
“她是汐風的妹妹,叫顧萏,聽聞天下大會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盛會,便隨我們來見識一番。”
“怎麼卻不見顧兄弟?是不是身體還沒康複?”袁衡十分熱情,隨即便給天草介紹了另外兩位冰心堂的弟子,“這二位正是冰心堂門下有名的妙手,這位師姐素霜,另一位是她師弟崔離,他們常年結伴行走大荒,救死扶傷,醫術了得,不妨可替顧兄弟看看。”
“袁兄盛情,逸雲替汐風心領了,隻是他尚有要事,也不知道還趕不趕得上。”
“原是如此。如此盛事,若是錯過,那便太可惜了。”說著,袁衡也不禁替金坎子扼腕,天草心下卻不知道該為這樣的熱忱哭好還是笑好,要是他知曉金坎子的身份,恐怕就不願他前來了,巴不得他徹底錯過。隨即,又聽袁衡問道,“對了,蕭兄弟怎麼在此地落腳,前麵便是望川鎮了,我門中師兄師姐們提到,各門各派都幾乎在望川鎮上集合。”
“雖然望川鎮人多熱鬨,但我與我這位摯友的妹子出身微末,也不好前去丟人現眼。”
天草說得情真意切,一旁憶菡卻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來,隻好默默地低下頭,裝作是在為出身歎惋。
袁衡見狀,也自是不好多問,他當然清楚,若不是妖魔入侵,八大門派式微,礪劍門崛起,大荒之中,許多人隻知道八大門派卻不知道還有其他,與那些名門一道,一些小門派彆自然不由得自慚形穢。於是便又扯開了話題,聊了些這一路聽來的見聞。
眾人一同吃過午飯,袁衡他們便要起身告辭了,八大門派早在望川鎮設下了集合處,他們都要趕往與門派中人彙合,不宜再做停留。天草也親自相送,一路幾乎走到能望見前方關卡才依依惜彆,跟在他們身後的憶菡也一路表現出自己的怯弱不勝,直到再也見不到那些人的身影,才開始克製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天草隨手敲了下她的腦袋,便與她一道折返。
另一邊,幾乎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素霜卻終於開口,她輕蹙眉頭,帶了幾分凝重說道,“袁大哥,我想你還是莫要與那兩個人走得太近才好。”
聽她突然這麼開口,眾人俱是一愣,先是柳雲彤沉不住氣,為蕭逸雲與顧萏分辯到,“素霜姐怎麼突然這麼說?我看蕭兄弟為人爽朗直快,那位顧兄弟的妹妹也是柔弱賢淑的姑娘,不象是什麼壞人。”